第592章
你猜怎么著,這位在《梁史》中與陳慶之并傳的當世名將,依言又一次向羊侃請罪,才使辱罵他認朱異為父的羊侃消了氣。 蘭欽此人能屈能伸,高澄心知若其決心固守,哪怕在城外罵臭其祖宗十八代,蘭欽也能置之不理,若依王峻之言,強攻合肥,縱使能得此城,軍民傷亡估計要是一個天文數字。 而按照王偉所言分兵攻略各地,是合肥淪為孤城,不管梁軍最終會不會放棄合肥,城內人心必然動搖。 此時南梁在淮南其余州郡僅有當地少數州郡兵駐守,大不了請自己的貴客蕭淵明多走幾趟,繞城轉悠幾圈,想來除了抱定要與城池共生死之人外,其余守將多會選擇獻城投降。 將淮南各地盡快納入北齊體系,恢復生產,高澄也可不急不緩的再去圖謀合肥。 心中已有計較,但高澄還是望向段韶、陳元康等人,想聽聽他們對分兵之計的看法。 北齊將領勇則勇矣,但多是高敖曹、彭樂這等勇而少謀之人,智勇兼備的將領,僅段韶、慕容紹宗、侯淵等寥寥數人,其中以段韶眼光最為長遠,于是才有了今日召他前來問計。 段韶見高澄看向自己,進言道: “臣以為王常侍所言分兵之策頗有道理,然陛下萬金之軀,不可輕易赴險,是否該進逼合肥,以震懾江南,臣以為還需再作商榷。” 王常侍即指王偉,與兩漢時期不同,常侍非指宦官,曹魏時將散騎與常侍二職合一,稱為散騎常侍,以士人任職,為皇帝顧問,在朝則規諫過失,出行則騎馬隨從,高澄征召王偉入朝,便是授予其散騎常侍一職。 散騎常侍中的資深者,則稱為祭酒散騎常侍,陳元康便又被稱作陳祭酒。 段韶知道進逼合肥,震懾江南是個好主意,梁人因害怕齊軍趁機偷渡長江,直驅建康,肯定不敢渡江救援淮南諸地,只得隔岸觀火。 但作為臣子,必然不能讓天子冒一丁點風險,哪怕梁人根本不敢出城野戰,而段韶又深知以高澄的性子,怎么可能將十萬精銳假手于人,因此,他說的是再做商榷,而非請命領軍。 所以說,作為另一時空北齊三杰唯一善終之人,政治敏感度可比斛律光、高長恭強太多。 陳元康同樣附議段韶的看法,王峻原本還不服氣,覺得自己所言也并不是全無道理,但見段韶、陳元康出言支持王偉,便也不敢反駁,畢竟這二人可是高澄最親近的臣子。 高澄清楚段韶話中的意思,若是反對進逼合肥,必然會直接提出來,而不是說什么再做商榷。 他最滿意段韶的一點,就是知曉分寸,不過正如段韶所想,十萬精銳高澄必然是要自己握在手中。 “八公山一役,梁人聞風喪膽,必然不敢渡江,朕親領大軍進逼,無甚危險,況且朕十三歲代父征伐叛逆,久經沙場,莫非朕不知兵?陸戰不比水戰,梁人但凡北上,朕必殲之!” 小高王言語間不乏自信,他也有這份底氣。 第三百七十六章 局勢 昭德元年(548年)七月初三,在淮陰城下休整兩日后,北齊大軍兵分三路,一路以渡淮南下的徐州刺史高岳為主將,領州郡兵三萬,由步軍都督元景安、尉興慶分領兩萬戰兵步卒,騎兵都督侯淵領騎卒五千隨從,分得十萬民夫,沿淮陰南下,沿途攻略淮南東部州郡。 第二路則以慕容紹宗為大都督,同樣領州郡兵三萬,由步軍都督步大汗薩、薛孤延分領兩萬戰兵步卒,騎兵都督皮景和領騎卒五千隨軍,撥付民夫十萬,攻略淮南西部州郡。 第三路由高澄親率騎兵四萬,步軍六萬,攜帶三十萬民夫,領騎將彭樂、高敖曹、斛律羌舉、斛律平、叱列平、慕容儼等,步軍將領韓軌、暴顯、綦連猛等進逼合肥。 至于剩余五萬州郡兵及不足十萬民夫則全部交由段韶,命其坐鎮淮陰,負責分派軍士駐防高岳、慕容紹宗新得之地。 就在三路大軍南下的同時,周邊局勢也有了變化。 首先是高句麗,公元531年,即高歡信都建義的同年,高句麗君主,在位12年的安藏王高興安被刺殺,由于高興安無子,王位被其弟高寶延繼承,是為安原王,遣使向洛陽朝貢,于532年得到元善見的冊封。 高寶延以小宗即位,為安撫各方勢力,立三位王后,三位王后各有派系,其中一位無子,另外兩大派系為了王位繼承權展開爭奪,哪怕高寶延在長子高平成出世后即定為太子,卻也不能緩解這一矛盾。 高句麗自此結束了由好太王高談德以來,一百余年欣欣向榮的進取時期,陷入內斗,實際開始走向衰落。 三年前,即公元545年,高寶延身死,兩大派系為爭奪王位險先兵戎相見,最終太子高平成的支持者奪取兵權,才能上位,是為陽原王,時年八歲。 但權力的爭奪并未隨著陽原王上位而終結,爭奪王位的失敗者們痛定思痛,開始建立軍隊,對自己的領地進行實際控制,高句麗國內部實質陷入分裂局面。 高澄使者抵達平壤后,先是為高平成冊封使持節、侍中、驃騎大將軍、領護東夷校尉、寧東將軍、高麗王。 之所以是高麗王,而非高句麗王,是因為公元5世紀后期以來,高句麗改稱自己為高麗。 使者全盤遵照高澄的交代,以外部沖突掩蓋內部矛盾的說法,慫恿高句麗出兵攻滅新羅、百濟,全據朝鮮半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