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早在高澄向崔季舒去信的之前,就已經與劉洪徽有過溝通,透露了將要由他在州試后受任兗州刺史一職。 劉洪徽自小習練武藝,身為一名鮮卑化的匈奴人,精通騎射,卻不通文事,所幸到時候在政務上自有幕僚府吏輔佐。 獲知這一任命后,劉洪徽終日閉門苦讀,倒不是要惡補文化知識,只是在家背誦高澄推行的《施政綱要》與改良過的計帳法。 宇文泰在關西做出規定,官員必須熟背《六條政令》與計帳法,否則不能為官。 而高澄也對東魏官員做出了同樣的要求。 這一規定可為難了一眾大老粗,比如廣州刺史高敖曹,與他的文盲弟弟高季式。 高季式已經卸去親信都督,受命鎮守恒農擔任陜州刺史一職,隨時支援潼關守將獨孤永業。 而接替他的正是尉興慶。 尉興慶來到洛陽也有月余,對于這段時間高澄時常示好的舉動,他個人推測是出于籠絡其父尉長命的原因。 否則無法解釋原本與他并無交集的自己,突然受到小高王的喜愛。 但就算高澄用心不純又如何,尉長命督理營、平二州,看似權重,實則遠離中央。 就目前來說,高氏對河北北部都不太看重,更別提遼東。 勛貴之中,重要程度高于尉長命的大有其人,高澄在一眾勛貴子弟中獨獨挑中了尉興慶,這足以讓他感懷這份恩情。 在高季式赴任之前,尉興慶特意登門拜訪,向這位前輩討教該如何當好這個親信都督。 高季式并沒有與他多說什么廢話,只是領著尉興慶往親衛營轉了一圈。 高澄聽說這件事后,對張師齊嘆道: “季式不通文墨,但其人內秀,明事理,不知勝過多少讀書人。” 尉興慶并非不知道如何統御部眾,他擔心的是自己初來乍到,難以服眾。 高澄麾下親衛大多由高季式代為組建,他任職多年,在一眾親衛中極具威信,因此,尉興慶才會起意拜訪高季式。 當然,尉興慶還有一種選擇,即請托威信比高季式更重的高澄出面,一切難題自可迎刃而解。 但是一有困難就找領導出面,這樣的做法并不可取,畢竟小高王可不是尉興慶的工具人,聽調聽宣。 高季式對于尉興慶的來意心知肚明,大家伙都是將門子弟,又哪需要外人教授。 而他帶著尉興慶往親衛營走一趟,也是在告訴眾人,尉興慶與自己交好,眾人也賣高季式這一份薄面,自然不會與尉興慶為難,不服管教。 太昌七年(538年)九月初九,重陽佳節。 高澄邀高季式往邙山登高,遍插茱萸。 “明日子通就要離洛,說來也不怕惹人取笑,澄心中多有不舍。” 高澄在山巔席地而坐,與身旁的高季式感慨道。 高季式對此深有感觸,他與高澄自普泰元年(531年)相識,期間只有高季式三次在冀州為亡父掃墓而短暫分別,其余時間兩人朝夕相處,這份感情,外人又如何能夠體會。 “大將軍……” 高季式才開口,就被高澄打斷道: “今日登高,澄與一生摯友高季式為伴,并非陜州刺史。” 高季式為之動容,他改口道: “子惠,你我雖然身處異地,卻并非音信隔絕,若是思念得緊了,大可招我回京述職,恒農與洛陽不過二百余里,縱使時常往返,也不會誤了州事。” 高澄聞言笑道: “如此,豈不是要讓子通飽受奔波之苦。” 高季式對此不以為意: “我自小生長于馬背,區區二百余里,談何辛苦。” 兩人在山頂坐了許久,緬懷過往,時而嘆息傷感,時而言笑晏晏。 這場景也讓隨行的親信都督尉興慶與紇奚舍樂、薛虎兒等一眾庫直對高季式羨慕不已。 九月初十,高季式由高澄相送,領京畿軍三千出洛陽。 然而高澄送了一程又一程始終不愿回洛陽,這一送就是兩天一夜,一直走到恒農郡最東部的宜陽縣才停下腳步,粗略計算,居然送出一百二十余里。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子通一路保重。” 始終與高季式緊緊相握的高澄終于松開了手。 高季式同他道別后,騎在馬上,一步三回頭,望著在遠處拭淚的高澄,不由心里一酸。 當他下定決心不再回望的時候,卻聽見身后傳來的呼喊: “子通!莫要濫飲!” 高季式轉過身子朝著高澄招手,朗聲笑道: “知道了!” 高澄回洛陽的時候已經是九月十三日的傍晚,初十送客,十三才歸,所幸他派了衛士回洛陽通傳消息,才沒有引得家眷擔憂。 而高澄回洛后,渤海王府又迎新人,倒不是小高王沿途看上哪家孀婦,而是李祖猗的肚子有了喜訊。 高澄曾與養在外室的李祖猗、元靜儀約定,誕下兒女便會讓兩女進門。 但實際上,不可能真的等到兒女出生再做安排,讓他們背上私生子女的惡名。 當然,對于高澄來說,公事才是最緊要的,比如說即將到來的各州州試。 九月三十,定州治所中山郡盧奴縣。 天公作美,萬里無云。 崔贍早早就等候在考院外,多有生員上來搭話,試圖與他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