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元季艷的書信比高歡晚了幾天。 收到元季艷的來信,高澄不由回想起在靈堂外回廊處的相遇。 當時她身穿孝服,抱著兩床薄被就站在月光下,只低著頭,望著腳尖。 高澄趕緊搖晃腦袋,都怪自己步入青春期,整日胡思亂想。 展開書信,一筆娟秀好字映入眼簾: ‘子惠安好?見信如唔,晉陽一別,已有半載……’ 高澄將信收了起來,眉頭緊皺。 原以為當初在靈堂上勸阻了高歡,就能打消他抱養高睿的想法,沒想到,他還是要讓這對母子分離。 元季艷月光下的身影與她苦熬十年香消玉殞的悲慘結局在高澄腦海中重疊。 他仿佛看見了月光下的元季艷抱了兩床薄被,卻容顏憔悴。 她無助地望著自己,最終嘔血而亡。 第一百三十六章 驕狂浮躁 高澄與高琛交集并不多,對那位因盜嫂而死的叔父也沒有多少感情。 但他確實沒有打元季艷的主意,即使兩人只相差了兩歲。 原主可以私通庶母,高洋可以逼jian庶母,但不代表他也要向這兩兄弟看齊,否則也不會拒絕鄭大車的親近。 往高澄親信里面打聽打聽,誰不贊一句小高王不好女色。 外人對他的誤解,只是因為他是高歡的兒子,被高歡所累。 對于元季艷,高澄更多的是同情。 這份同情也保留了一份理智,否則當初不會向她強調是自己力所能及之事。 雖然不知道高歡為何改變主意,執意要將高睿養在渤海王府,高澄還是動筆替元季艷寫了一封書信。 用盡量委婉的措詞勸說高歡,希望他能看在元氏的份上,體諒元季艷處境的艱辛。 這件事也給高澄提了一個醒,將來大舉征伐關西,父子倆無論如何也要合兵一處,否則就算事前提醒再多,也遭不住高歡臨時變卦。 自信都建義以來,先破爾朱,又收服紇豆陵部,甚至連困擾邊境多年的胡荒,也被輕松解決。 驕傲輕敵不只是高歡一個人的問題,而是全軍共有的情緒。 否則沙苑之戰,高歡分明想到了順風一把火,就能將蘆葦叢里的宇文泰燒死,偏偏在侯景、彭樂的勸說下,擔心不能辨別宇文泰的尸首,決定交兵強攻。 而麾下將領們也將宇文泰視為待死之人,戰場上,更是人人爭搶預想中的宇文泰首級,導致隊伍脫節。 最終二十萬大軍遭受伏擊,損兵八萬,丟棄鎧仗十八萬。 縱使有彭樂在戰場上截斷腸子,率領部眾對西魏軍隊造成大量殺傷,取得局部勝利,也難以改變東魏在沙苑潰敗的結局。 由高歡手中的并州胡,高澄也聯想到自己麾下的京畿兵。 這些時日整日忙碌于政事,確實疏忽了軍隊。 高澄臨時起意巡視屯駐在各大佛寺的京畿軍團。 結果不出意料,無論是平定三荊、兗州、徐州,以及成功救援竇泰,這一系列勝利也讓浮躁的情緒彌漫全軍。 為此,高澄特意忙里抽閑招來了麾下大將,高敖曹、堯雄、段韶、斛律光、慕容紹宗、高季式,甚至親信都督王思政都得以出席。 高澄掃過堂下諸將,開口道: “今日我往各營巡視,視察軍心,諸位這些時日做得很好,士卒人人敢戰、愿戰。 “但言語間多有對關西的輕視,認為覆滅關西易如反掌,這是我所憂慮的。 “魏相曾言,‘恃國家之大,矜民人之眾,欲見威于敵者,謂之驕兵,兵驕者滅。’此謂驕兵必敗。 “大秦苻堅領百萬之眾南征,自以為投下馬鞭便可阻斷江水,輕敵至此,才有了淝水之敗。 “前人殷鑒,不可不察,諸位將軍久在軍旅,當明白其中道理。 “如今關西兵將、錢糧、戶口,遠遜于關東,卻占據地利,以關隘自守,并非輕易可下。 “諸君隨我征戰四方,多有功勛,但關西鮮卑也曾以兩千步騎,平定關隴,不可等閑視之。 “今日之言,或許漲他人志氣,但皆出自澄之肺腑,希望諸君能夠告誡部眾,莫要驕狂輕敵,重蹈苻堅覆轍。 “勝利必將屬于關東,但過程注定艱難,只有慎重待敵,才能百戰不殆,平滅關西之日,還請諸君親領開國公爵。” 高澄這人講話,水平一直可以的。 先是肯定堂下七將這段時間的努力,再道出自己的憂慮,用苻堅與關隴義軍舉例,告誡眾將不能輕敵,最后希望眾將能夠在平定關西后,親自來他面前領取開國公爵,在激勵之余,也讓眾人感受到高澄的愛護。 七將激動應命,高澄便讓他們各自返回軍中,整頓驕狂浮躁的風氣。 高季式一出大門,便忍不住湊向三哥高敖曹,問道: “阿兄,苻堅我自是知道是誰,但魏相又是何人?” 高敖曹瞥他一眼,心道:你問我,我問誰?你不讀書,難道我就讀了? 但也不愿在弟弟面前丟了臉面,便胡亂道: “魏相,自然是指大魏丞相。” 高季式恍然大悟: “原來是高王說的。” 高敖曹卻否定道: “大魏過往又不止高王一個丞相,若是高王,世子便會喚作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