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這一句李叔父聽得李元忠寒毛直豎,大家都是高氏老人,誰不知道高家父子的德性,都口稱叔父了,這件事絕對小不了。 果然,高澄沉吟道: “諸位叔父自然與我父子親厚,但久在洛陽為官,難以約束家鄉族人,難保他們不會受人蒙騙,這才是澄與父王憂心的原因。” 這時坐在末尾的記室參軍張師齊秉忠直諫道: “既如此,世子何不放河北群賢歸鄉,約束族人,如此,高王自可高枕無憂。” 這話一出,引得在場河北士人紛紛怒目而視。 好你個張師齊,居然想把我們趕出朝堂。 高澄勃然大怒: “仰賴諸位叔父勞苦功高,才有澄與父王今日成就!張師齊!我平日不曾虧待于你,你為何進此饞言!叔正!為我毆之,逐出宴席!” 崔季舒應聲下場,揮拳毆打,張師齊狼狽逃出宴席。 惡心河北士人的張師齊是被趕跑,可高澄依舊愁眉不展,向眾人詢問道: “諸位可有言語教澄,為父王分憂?!?/br> 李元忠、崔暹、崔昂、以及剛剛回到座位,還在氣喘吁吁的崔季舒等人面面相顧,一籌莫展。 就在眾人想不出辦法的時候,虛假的渤海高氏子弟,侍中高隆之帶著光芒站了出來: “世子,下官有一策可解高王憂慮,又能使河北群賢常伴高王、世子?!?/br> “哦!還請高侍中教我?!?/br> 高澄聞言大喜過望。 在眾人期待的眼神中,高隆之侃侃而談道: “高王所憂慮者,不過是擔心被河北豪族誤解,從而引發叛亂。 “防人之口甚于防川,高王與世子自是翩翩君子,恪守臣節,但管不住旁人構陷,只能著眼于防止叛亂。 “豪族之盛,在于其所隱匿的大量丁壯,只需奏請天子清查戶籍,為隱戶入籍,如此,高王自當無憂,我等與高王、世子也能君臣長久?!?/br> 高澄還沒表態,崔季舒已經大聲叫好: “高侍中真知灼見,仆附議?!?/br> 高澄一頭霧水,今天他真沒和崔季舒提前通氣呀。 崔季舒當然有自己的想法,他自中興二年(532年)十七歲起跟隨高澄,辛苦奔波,幕僚之中只有陳元康、楊愔的資歷與他相當。 如今楊愔外任地方,陳元康久在晉陽,崔暹雖位居長史,但那是由高王所任,對世子而言,洛陽文士只有他崔季舒才是最受寵信的自己人。 將來注定是要當宰相的前途,怎么可以就因為隱匿丁口這種事,而與世子疏遠,看著新人搶占自己的前程,那比死了還難受。 崔季舒最先表態,崔暹、崔昂也不傻,家族隱匿戶口確實多,但跟自己前程比起來又算得了什么,難不成真想回河北當個土財主,或者真要密謀叛亂不成? 崔暹、崔昂立即對高隆之的提議表示贊同。 高敖曹似乎終于吃飽了,也按照自己所分到的戲份,出言對高隆之表示支持。 身為趙郡李氏宗主的李元忠卻犯難了,他身為宗主不能只顧自己的前程,而犧牲宗族利益。 眼見李元忠遲遲沒有表態,司馬子如陰惻惻道: “我聽聞李侍中出使晉陽時,與高王有過一番言語,莫非當日并非戲言不成?” 李元忠脊背直冒冷汗,當初他酒后曾與高歡戲言,不給侍中之位,他就要再找人造反。 如今在這個敏感時刻,司馬子如舊事重提,用心何其險惡。 他與司馬子如分居尚書省左右仆射,共同輔佐高澄,平日在政事上偶有分歧,日積月累,原本就沒什么交情的兩人,關系哪能好得起來。 高澄聞言,不以為意道: “李侍中與父王交情深厚,司馬侍中莫要猜疑,父王還曾告訴我,要不是李侍中誅殺爾朱羽生,逼他下定決心反抗爾朱氏,我們父子也沒有今天的地位?!?/br> 這句話看似是站在李元忠一邊,可仔細琢磨那個‘逼’字,李元忠在全場目光下如坐針氈。 坐不住,索性就站了起來。 李元忠在眾人目光注視下,朗聲道: “清查戶口,既能使高王與河北士人相得,更能增加稅戶,于國于家都有大益,下官附議?!?/br> 高澄眼看場間博陵崔氏子弟、渤海高氏子弟、甚至趙郡李氏的家主都親自表態支持,思慮一番后,對眾人說道: “高侍中此言甚合澄的心意,還請諸位與澄聯名啟奏陛下,搜括各地隱戶,以此殷實國庫?!?/br> 眾人起身響應道: “但憑世子吩咐?!?/br> 為高歡解決了憂慮,歌舞重開。 舞娘婀娜的身段在場間旋轉,眾人歡聲笑語,完全看不出方才經歷過什么。 高澄喝著摻水的假酒,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清查豪族隱戶,最難在于河北,而河北頂級門閥就那幾家:博陵崔氏、趙郡李氏、清河崔氏、范陽盧氏、以及憑借高氏父子而得以晉升的渤海高氏。 高乾往河北游說,對于其他士族有多少作用,高澄并不知道,但以他的威望,包括渤海高氏、封氏等必然響應。 李元忠身為家主,得到他的支持,自不必擔憂趙郡李氏。 至于博陵崔氏,崔暹、崔昂、崔季舒自然不能主持族中事務,但如今三崔都在高澄幕府身居高位,都是家族最出色的后輩,前途不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