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越走,高澄臉色越是陰沉。 他沒來由地擔心起將來之事,若是爾朱英娥之子掀起宮變,禁軍之中會不會有人感懷恩情。 況且爾朱英娥與高乾、李元忠、高隆之等人結下一份善緣,又有爾朱榮留下的人脈,只怕宮變之后,也能迅速穩定局面。 打定主意,禁軍要由自己的嫡系調任,眼下這批人,將來必須裁換。 行至明光殿外,高澄突然笑了起來,一想到自己連未出生的兒子都要猜忌,他終于理解了高歡對自己的防備。 當初爾朱榮便是喪命在明光殿東廂房,擔心爾朱英娥觸景傷情,高澄還是把她留在殿外,只帶了斛律光覲見。 向元善見行過臣子之禮,高澄起身打量這位十歲的少年天子。 雖然被高隆之以護衛的名義監禁了一天,受到過些許驚嚇,但今天的氣色倒還不錯。 “高卿奔波勞苦,何不多休息兩日。” 元善見關心道。 “有勞陛下掛念,但國事為重,臣不敢推脫,清河王元亶及其黨羽謀逆,陛下曾下旨斥責其罪,臣特來向陛下請旨治罪。” “高侍中欲要如何?” 高澄深深看了眼元善見: “臣請陛下治清河王及其黨羽死罪。” 元善見臉色煞白,他沉默許久,說道: “可否留住清河王性命,其余黨羽高侍中可盡殺之。” “清河王謀逆,罪行昭昭,世所共見,陛下若要包庇,恐受天下人非議。” 高澄卻不肯退讓,自古以來更多的是只誅首惡,寬赦黨從之人,從來沒有誅殺黨羽卻放過首惡的道理。 元善見咬著牙道: “若是朕不答應,高侍中可是要學高隆之搶奪印璽?” “首惡不除,人心難定,臣請陛下治以死罪。” 高澄堅持道。 終于,元善見神色頹然,揮手示意宮人把印璽交給高澄。 高澄拿出陳元康昨夜所擬的詔書,將印璽蓋上。 他也確實干不出讓元善見親自草詔蓋印,賜死其父的事情。 正要告退,元善見強忍悲痛說道: “還請高侍中莫要禍及家眷,再留給清河王一份體面。” “臣遵旨。” 出了明光殿,不等高澄去尋,婁昭已經趕了過來。 “阿惠為何不等高王處置?” 高澄解釋道: “逼子殺父這等惡行,怎能勞煩父王。” 婁昭這才反應過來,高歡確實是一個愛惜名聲的人,他懊惱道: “當日我就不該留下活口,阿惠,你把詔書交給我,我去處置。” 知道婁昭為他著想,打算攬下這件事,但既然高澄進了洛陽,無論是誰下手,旁人都會說是出自高澄授意,又何必再將婁昭牽扯進來,他笑道: “殺人正可立威,舅父不必擔心。” 由婁昭的親信引路,高澄來到羈押元亶的偏室。 一見面,元亶便連連懊悔,希望高澄能向高歡求情。 高澄不為所動,他呵斥道: “我聽聞大王欲要在舅父迎我之時,命人襲殺,拿下我與舅父的首級,可有此事?” 元亶無言以對,但為了保住性命,他還是硬著頭皮道: “我是受了斛斯椿的蠱惑,失了心智才會任他擺布。” “岳丈謀事之時,就該想到事敗的后果,你且放心,清河王府,罪止于你一人。” 元亶聞言兩腿一軟,癱倒在胡床上。 高澄牽起爾朱英娥走出偏室,留下斛律光用棉被將元亶悶死。 聽著屋里掙扎的動靜,高澄握著爾朱英娥的手越發緊了起來。 片刻后,斛律光走了出來,向高澄點頭示意。 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斛律光便成了他的黑手套,專門干臟活。 高澄拍著斛律光的肩膀,說道: “京畿守軍組建之后,明月便往軍中任職。” 斛律光自無不可,他知道高澄急需調派親信領軍。 高澄又對候在室外的婁昭親信吩咐道: “清河王暴斃而亡,你找人將尸首送往清河王府。” 說罷,又不放心地交代道: “通知了家眷便走,莫要起了爭端。” 元善見說要留一份體面,指的便是不要讓元亶因謀逆罪而被明證典刑。 于是高澄便給了這份體面,元善見即位后,元亶連續將元恭、元曄、元朗三位廢帝用棉被悶殺,今日之事,也算是報應不爽。 高澄離了宮城,有衛隊隨行,便讓爾朱英娥先行回府,自己徑直往尚書省去。 元亶任尚書令,居尚書省攝政,親信多任要職,如今留在洛陽的黨羽都已下獄,平素繁忙的尚書省如今已然蕭索。 陳元康被高澄喚了過來。 “如今被捕的元亶黨羽都有哪些人?” “廣平王元贊、御史中尉元仲景、御史中尉元玄、前冀州刺史元孚、左衛將軍元順……” 高澄打斷道: “朝臣都有哪些人?” “太傅長孫稚、王盟……” “可有錯漏?” “據聽望司探查,臨汝縣開國公源子恭雖與元亶多有往來,但并未參與其中。” “罪證確鑿之人盡數押往閶闔門外處斬,充沒家產,家眷子弟貶為平民,送往晉陽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