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364號。找到她,先帶她去吃點東西。”趙問嵐突然出聲,扭過頭,“她小時候最愛吃順昌路那家的餛飩。” - 安清市最大的一塊墓園,靠著郊外最遠的山。 立夏不久,下午的陽光越加明媚。山上的風有些大,蒲公英種子吹滿草坪。 舒霧坐在一塊墓碑前,手上握住一束白色百合花,絮絮叨叨地跟這塊冰冷的石頭講話:“……爸爸,我好像能接受他了。” 因為舒父頭七都沒過,趙問嵐就迫不及待和陶知衡辦婚禮。所以不管陶知衡對自己有多好,舒霧心中始終對他有根刺。 但這根刺或許只存在于小時候的舒霧那,慢慢長大,她對很多事看得很淡,也開始用成年人的思維方式換位思考。 她靠著石碑喃喃:“我也沒怪過mama,我知道您最想看見的,就是她能開心……陶叔叔能讓她開心。” 對父親的印象,隨著成長變得越來越模糊 舒霧記得最深刻的極少有他健康的時候,這個靠著手藝活養活他們一家的父親,因為患上重病,終年仰臥在床,身上一股藥味。 但或許是血濃于水,舒霧從來不曾覺得和生父有過疏遠。 她極為小聲地抽了抽鼻子,舔舔唇:“跟您說點開心的事情,我有男朋友了。是個……很耀眼的男人,對我也特別好。改天帶過來給您瞧瞧,不知道您會不會吃醋,但是我真的覺得他比您還帥一點哦。” 舒父墓碑的階梯到山腳一共有二百四十個臺階,舒霧中學時候來掃墓,常一心二用。走路時總看向山林風景,因而在這臺階上常摔破膝蓋。 都說吃一塹長一智,她在這顯然長了不少智。 夏天的雨最是不講道理,明明剛剛還在艷陽高照,此刻已經烏云密布。 或許是憐憫她前路難行,沒有穿竹打葉的傾盆大雨,只是林里起了水汽,幾縷雨絲飄下。 走到最后十來個臺階,舒霧也放松完心情。 她往山腳下隨意望上一眼,這平平淡淡的一眼卻好似隔著萬年。 臺階下的周星枕穿了件襯衣,垂落的衣擺被風吹得偶爾卷起。輪廓清冷,面孔潔白,漫不經心的視線又涼又淡,黑睫上仿佛停著山間冰冷的霧。 他撐著傘,不知在原地看了她多久。 - 第55章 我已婚。 連這雨也催促她快點往下走, 豆大的雨珠滴落在手臂。舒霧抬起手掌,交叉遮住頭,向他奔過去。 周星枕攬住她的肩, 傘柄偏向她:“跟爸爸聊完了嗎?” 舒霧點頭:“嗯,我感覺很久沒來了, 墓前的草都長到我小腿肚。” “那我們秋天再過來。”他抬手拍了拍她頭發上的雨水, 仿佛在說一句很尋常的話。 我們, 秋天再過來。 都是代表以后的意思,是約定, 也是承諾。 舒霧頓了頓, 手指攥著他的衣角:“你要上去看看嗎?” 周星枕垂眸想了片刻, 拒絕了:“下次一起來。今天沒換身像樣的衣服,也沒準備見面禮。” 舒霧也沒什么意見,她腿還泛著酸。邊抱著他手臂往車里走,嘀咕一句:“你還挺有儀式感。” 副駕駛還放著一份用保溫杯裝著的餛飩,周星枕拿了條干毛巾給她擦頭發, 順嘴解釋:“伯母讓我買給你的,她說你愛吃這家的餛飩。” “其實……我不是很喜歡吃。” 話雖這樣說,舒霧卻沒打算浪費。 打開蓋子往嘴里塞了一個, 她隨意道:“小時候家里為了我爸治病, 花了很多錢。因為餛飩很便宜,我吃一份能撐到晚上, mama可能就以為我愛吃吧。” 周星枕瞧她一眼,拿過她手上的餛飩蓋好:“不吃這個了,我另外給你買了蝦餃和蟹黃包。” 舒霧悶悶地把嘴里那口餛飩吃完,看著他的動作:“你是在展現你有錢嗎?” “是。”他閑閑地應,語氣懶散, “所以在我這,你以前不愛吃的,現在也不能委屈自己吃。” 舒霧小口咬著蝦餃,唇角微翹,低聲應了一句。 車在山道上開得很平緩,雨還在下,舒霧手指滑著玻璃窗上延落的水珠,顯而易見地又在走神。 “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父親?”周星枕突然出聲。 舒霧搖頭,他這么一提,她才覺察到雖然一直聽說周星枕家庭和睦,但從來沒聽過他主動提起父母。 也許是為了給她解悶,周星枕手指搭在方向盤上敲了敲,說道:“我父親是消防員,在我上初中那年因為一次救火行動出了點意外。” “意外?” 他側臉看了她一眼,摸摸她腦袋:“沒生命危險,現在他人也好好的。” 只是那次行動中,周父不慎被砸到頭。 他負責記憶力的海馬體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出現故障,類似生活中常見的阿茲海默癥。 發現他這病情時,周星枕才從自己的升學宴會上回到家。 他看見自己的父親從客廳到廚房來來回回走了五趟,因為他轉眼就不記得自己放下的茶杯在哪個位置。 毫無疑問,周父被上級暫停了出警任務。 他那時候的狀態別說執行任務,就連身邊人也是常常記不清楚。 后來,周星枕上初二那年偶然被星探撅發,邀請他去拍了一組廣告宣傳片。 他生得很有辨識度,國民喜愛度也很高,很快就受到很多經紀公司的邀約。 說來挺好笑,周父轉眼就不記得自己兒子長什么樣。 但自從周星枕出現在各種廣告牌上之后,他想忘記也很難。 舒霧聽得咂舌,為了讓他記性損傷的父親能抬眼就認得清自己,就多拍了幾個廣告,然后很順利地被影視公司的老總看重…… 于是一步步成了今天這個享譽全國的大明星? 她不可置信地問:“所以你就因為這個原因,把這條路走到了底?” 周星枕聽出她的驚訝,也沒否認:“一開始是這個原因,后來我爸這個病治了幾年終于治好。我那時覺得拍戲也挺好玩,后來讓我支撐下去的,應該是十幾年的賣身合同和興趣。” “好戲劇化。”舒霧撐著下巴,情緒漸漸被他帶出來,“雨停了。” 他勾唇:“是。雨停了,我們快到了。” 一天從早上發生的事情有點多,他們從墓園到市中心回來一趟,天已經暗下來。 舒霧看著他停車的位置,很懵:“怎么來體育會場了?” “今天晚上有個微博官方組織的頒獎晚宴。”周星枕幫她把安全帶松了,從車后面拿了套西服出來。 這顯然是要在這換衣服的意思,舒霧眼皮一跳:“那我先出去。” 他伸手拉住她,把人扣在自己懷里:“上哪兒去?幫我系個領帶。” 何止系個領帶,連里頭那件襯衣也要換。 舒霧看著他在自己面前直接脫了上衣,上一部戲是緝毒警的緣故,周星枕為了身上這些肌rou增重了近10斤。 從熒幕里看就已經夠性感了,何況近距離摸著。 幫他紐扣子時,舒霧盡量做到心無旁騖地低眼做事。 紐扣扭到靠近他喉嚨的倒數第二顆,她指甲無意劃過他鎖骨。她眼神亂了,眨好幾下,就是不敢看他。 周星枕喉結驀地滑動一下,出聲:“舒霧,大膽點。” 她磕巴:“大、大膽什么?” “你的眼神出賣你了。”他悠悠道,“你想親我。” 舒霧下意識碰了碰自己眼睛,下一刻反應過來,他純屬是在胡說八道。她沒回答,只是很認真地看著他。 周星枕挑眉:“看我干什么?” 她一本正經:“看看你臉皮還能厚到哪兒去?” “什么叫我臉皮厚?”他俯身直接勾下頸,掐著女孩軟乎乎的臉,“你難道不想?” 兩人在靜謐的車里對視幾秒,舒霧盯著他漆黑清亮的眼終于投降,順著他的話點頭:“好吧,我想親你。” 周星枕眼尾微揚:“來吧。” “?”舒霧不解地看著他,“去哪兒?” “……”和一個直妹調情可真是太難了,周星枕唇瓣微啟,黑睫垂下,氣定神閑地用眼神示意:她可以撲過來□□他了。 他眼型生得本就妖孽,含轉之間都能留情。 舒霧莫名有點想笑,她覺得自己就跟后宮皇帝似的,最有姿色的傲嬌小寵妃正在不動聲色地勾引她過去一親芳澤。 她配合地扯過他領帶,仰頭閉眼親上去。 剛要退開,周星枕伸手擋住她后腦勺,吻得更兇。下唇被他含住,柔韌濕滑的舌抵在她齒間胡作非為。 鼻息相互親近,舒霧還記著他有正事,撐在他胸膛的手指輕輕撓了好幾下。 她細細喘著氣:“……可以了。” “還挺好滿足。”周星枕松開她的唇,移到她耳邊低笑。 “……”車內燈開得暗,舒霧當他這是夸獎,低著頭幫他把西服整理好,“你去吧。” 周星枕拿過一頂棒球帽子戴她腦袋上:“總算也輪到你見不得人了。” “什么意思?” “一起去。”他下了車,在外面等她。 舒霧不太明白,卻依舊跟著他往前走:“為什么帶我過去呀?” 原以為他是打算讓自己在車上等他一倆個小時,她倒是無所謂,反正也是耐得住沉悶的性格。 周星枕神色恢復了一貫的松散和不可一世,牽過她的手往內場走:“讓你近距離看你男朋友拿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