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張玨左右看看,覺得張女士暫時注意不到這里,他單腳跳起,扒著沈流小聲而急促的說道:“沈哥,情況緊急,你先帶我進醫院到我媽找不到的地方。” 沈流沉默一秒,背著張玨往醫院里面走,背后就傳來張青燕的怒吼。 “張小玉,給老娘站住!” 沈流不敢動了。 張女士,威武。 之后張俊寶捂著屁股去掛號,張女士把一張卡塞張玨手里:“還不知道你傷成什么樣,在北京看病貴,這里是十萬,不夠再和mama要。” 她黑著臉:“練花樣滑冰就是靠腿吃飯的,不管要多少錢,咱們都要把腿治好,現在我不揍你,你好好養傷。” 意思就是把這頓揍推遲到傷愈了。 張玨感覺自己像是死緩的囚犯,這會兒努力表現的乖巧以求減刑。 他摟著張女士的胳膊,討好的露出一個甜笑,用讓宋城和楊志遠都覺得膩的嗓音撒嬌的叫了一聲“mama——” 張女士不接他的茬,掐住他的臉rou,又捧著張玨的臉左看右看。 “怎么這么瘦了?你那百分之七的體脂,怕不是臉占了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二在屁股。” 張玨很想反駁他的臉蛋很小,只是膠原蛋白比較飽滿所以才能掐出一坨,但他最后還是把mama手掌捧著,再將自己的小下巴放上去,很努力地賣了個萌。張女士沉默一陣,也不知道有沒有被萌到,只是去找護士要了輪椅,推著張玨先去看傷。 給張玨看傷的正是那位老舅和沈哥都說好的柴醫生,他是個戴眼鏡的大叔,看到張青燕、張俊寶這對姐弟、沈流的時候露出了一個一言難盡的表情。 “你們怎么一起來了?” 以前分批來他這兒看傷不說,現在還組團送個孩子過來? 張俊寶訕笑一聲,指著張玨:“柴醫生,這是我外甥,我姐的大崽,現在也練花樣滑冰,在俄羅斯比賽的時候把右腳踝關節外側韌帶拉傷了,打了封閉硬上比賽,結果現在疼得路都走不了了。” 柴醫生:“也就是說,我看完你這一代的兩姐弟,還要看你們家的第二代?” 沒完了還? 張玨不解的回頭:“mama以前也來柴醫生這里治過傷啊?” 然后張青燕、張俊寶、沈流、宋城像是突然一起想起了什么,異口同聲的朝他喊:“不關你的事!” 張玨有點委屈:“不關我的事就不關我的事嘛,干嘛這么兇。” 宋城使勁給柴醫生丟眼色,柴醫生也不知道看沒看懂,就蹲著給娃看病,又和楊志遠交流了幾句,就開了單子。 “核磁共振,腳踝和膝蓋都查一下。” 大家都沒料到張玨身上還有腳踝以外的事,面對他們的不解,柴醫生摸摸張玨的膝蓋。 “你們說娃有生長痛,但正常的生長痛不會讓他痛到不喜歡別人碰,既然是練花樣滑冰的運動員,娃的關節壓力估計不小,查一下比較好。” 柴醫生此話一出,兩個教練的臉色都變了變。 照完核磁共振,張玨還接受了抽血,最后醫生診斷:“慢性的滑膜炎,不嚴重,保守治療即可,建議臥床休息,按時做理療。” “你們家小孩長得快,這會兒本來就生長痛嚴重,以至于忽視膝蓋滑膜的炎癥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他現在不能再練四周跳了,加上韌帶損傷,為了孩子的健康著想,他至少要歇一個月。” 和柴醫生平時看到的那些骨頭壞死,必須要換人工關節的病患比起來,張玨這點毛病其實不重,完全沒有住院的必要,回東北在老家的醫院做理療就行了,不需要占703醫院寶貴的床位。 甚至于不去醫院,讓楊志遠給張玨做理療也行,畢竟楊隊醫水平也不差。 張青燕也支持張玨好好養傷,他摸著張玨的頭發:“那正好,孩子也臨近期末考試了,這陣子就把心思都放學習上。” 張玨怔了怔,轉頭問教練:“那全錦賽怎么辦?” 花滑賽季通常是9月到次年4月,大獎賽總決賽在12月初,是賽季前半段的高潮與終點,之后張玨還要比國內賽,然后才能拿到1月末的四大洲錦標賽、3月末的世錦賽的出戰名額。 他的賽季還沒結束呢。 沈流蹲著安慰他:“沒關系,全錦賽在一個月后,咱們時間充裕,先養傷。” 張玨沉默一陣,提出另一個問題:“可是以我現在的生長速度,如果一個月不訓練,我的跳躍重心還能保得住嗎?而且我也不可能養一個月的傷勢,然后連一周的恢復訓練都沒有,馬上上全錦賽就能輕松奪冠,我沒有那么厲害。” 他之前沒丟重心,是因為他每天都堅持上冰訓練,身體總算有個適應的過程,而且哪怕運動員沒有處于發育期,長期不訓練也絕對會導致競技狀態下滑,技術下降! 競技狀態和技術都是要通過訓練維持的! 沈流很想說你的底子很厚,國內沒有人比你強,但是這一刻,他也不能打包票。 這就是運動員要面臨的問題,不訓練,他們的技術會丟,可是練吧,傷病又會拖著他們,有些運動員不顧傷病拼命訓練,還有的則放棄運動生涯,選擇退役,不知有多少人為這兩者之間的取舍落過淚。 最后還是張青燕幫張玨做了決定。 她轉頭和柴醫生說:“醫生,這樣吧,孩子想恢復得快點,你們這兒治療起來肯定比在我們老家強,我就留他在北京治到全錦賽開始,剛好我們家在北京有房,所以您看看能不能讓小玉在醫院住一晚,我去那邊收拾一下,明天他早上理療做完了,我就接他回去。” 柴醫生頭也不抬的寫著病歷:“住一晚可以,之后娃就住北京,然后每天來理療是吧?” 張青燕連連點頭:“誒。” 柴醫生:“他這個傷吧,我們也不能包一個月內好,因為他韌帶也有毛病,這個康復起來就慢了。” 張青燕十分干脆的回道:“一個月內好不了也沒事,就是覺得在你們這兒理療可以讓他更舒坦點。” 她和醫生把事情商量好,然后回頭掐住張玨的臉,表情一下變得十分可怕。 “聽好,你期末考試的時候必須回去,而且要是成績下滑嚴重的話,你之后也不用比什么四大洲和世錦賽了,老老實實去上補習班,聽到沒?” 張玨眼中帶著感動,含糊不清的回道:“聽到了,mama,小玉一定會好好學習。” 宋城嘆著氣:“我去給孫教練打個招呼,你好歹是男單的一號選手,傷情得和他報備。” 而且他還沒和孫千說張玨的生父有一米九三,所以張玨的發育關恐怕會很難過這事呢。 他走到樓梯間,坐階梯上撥了個電話。 “孫指揮,是這樣的,張玨已經在703看過病了,他的傷勢是……還有他的發育關可能不太好過……” 宋城balabala說了一通,就聽到電話那邊傳來噗通一聲。 他頓了頓,站起來大喊:“孫指揮,孫指揮?你還在聽嗎?你還好嗎?” 張青燕正和張俊寶說著張玨留京這陣子由誰陪著,張玨也仰頭給著建議:“沈哥和舅舅肯定要有一個回h市,不然我師弟師妹沒人管啊,其實他們不留也行,我能照顧好自己的。” 然后沈流、張俊寶、張青燕、楊志遠一起反駁他:“不行,必須要有人陪你!” 接著他們就一起聽到外面傳來凄厲的呼聲。 “孫指揮——” 第95章 皮卡 張玨很快就因為旅程疲憊睡了過去,張俊寶給他掖了掖被子上,摸摸小朋友的臉蛋,離開了房間。 沈流跟在他身邊:“醫生說他的滑膜炎不嚴重,養一個月就行了。” 張俊寶搖頭:“我不是因為這個心情不好,只是……我現在還是覺得,總決賽那會兒,我不該答應張玨打封閉硬上的。” 沈流這時候出乎意料的沒有順著張俊寶的話說:“他已經是全世界掌握四周跳的男單里傷病最少的那一撮人了。” “師兄,我也自責,但是只要小玉繼續在這條路上走下去,以后這樣的情況就不會少,你信不信就算以后我們想讓他退賽,小玉也會拒絕你?” 傷病是運動員最畏懼的敵人,偏偏所有頂級運動員都免不了和傷病相依相伴,而他們能做的,就是在身體被傷病擊垮前,拼盡全力的綻放光芒,突破自身極限。 張俊寶看著窗外在霓虹與冬風中搖曳的樹影,眉目間染上一抹抑郁。 “沈流,看到張玨滑出成績,我很高興,但是偶爾,我也會后悔把他帶回賽場,他太要強了,注定在面對傷病時絕不退縮,這會讓他背負很多傷痛。” 老舅也曾是運動員,而且他的性格和張玨有部分相似,所以他更明白張玨以后會面對什么。 沈流回道:“這就是為什么運動員需要教練。” 他站在張俊寶身后,目光落在玻璃窗上,上面是張俊寶凝重的臉。 沈流微笑著:“張玨有兩個好教練陪著他,必要的時候,我們會聯手管住這小子,讓他沒法亂來。” 經過商議,回去帶孩子的教練是沈流和宋城,張青燕收拾好張玨的房子也要回去照顧店里的生意,而張俊寶就留下來陪張玨治療。 每個人都說讓張玨不要cao心治療費用的事,上面會給他報一部分,青燕mama除了給張玨一張卡,還給他的小錢包里塞了厚厚一疊現金,就是讓孩子別委屈自己,安心治療就好了。 雖然嘴上總說著學習最重要,但當張玨做出選擇時,張青燕也盡己所能的給了他最大力度的支持,對張玨來說,這就已經足夠了。 像703這種頂級醫院的床位都很緊張,去中醫理療室做治療時,也最好是清晨就去,占個位置。 老舅對此就很熟練,他把張玨推到中醫理療室,又急匆匆的出門去買早飯,就在此時,張玨隔壁床的簾子拉開,一個眼熟的帥大叔看著他,似乎很是驚訝。 張玨辨認了一下,連忙打招呼:“蘭教練,好久不見啊,您也身體不舒服嗎?” 蘭教練愣了一下,支支吾吾的:“我、我寒氣重,來拔罐治療一下,待會兒就走了。” 他左右看了看,像是在警惕什么:“你、你哪兒不舒服啊?” 張玨拍拍腿:“嗨,就是點運動員常見的傷,不嚴重。” 蘭教練應了一聲:“你是教練帶著來治療的吧?” 張玨點頭:“是啊,我教練、副教練、隊醫、還有我們省隊的總教練、我mama一起陪我來的,不過現在就剩我教練了,怎么了?” 蘭教練:“……沒什么。” 只是覺得你還挺受寵的,不過全村獨苗受傷到要住院治療,明年又是冬奧賽季,花滑隊的領導估計要吃飯不香了。 他猶豫了一陣,慢吞吞的問:“你長高了吧?長了多少啊?” 這沒什么好瞞別人的,瞞也瞞不住,張玨很坦誠的回道:“目前長了快4公分了吧。” 對花樣滑冰這種精密的運動來說,一個月身高沖4公分,足以對重心造成很大的打擊了,但張玨還能在總決賽的自由滑翻盤,從短節目第四追到銀牌,可見其驚人的協調性以及適應力。 但加上受傷,他之后的狀態就不好說了。 蘭教練已經拔完了罐,頂著一身紫色的罐印,快速穿好鞋、套上衣服,就急匆匆的走了。 張玨覺著自己和人家也不熟,因此也不在意這場巧遇,只坐在病床上讓醫生給他上電針,還拿著個理療燈照著。 挺舒服的。 老舅帶回來了豆沙和饅頭,坐在床邊開裝著豆沙的塑料碗的蓋子。 “根據運動員外食禁忌,你不能在外食用牛羊rou,包子和rou餅都不能給你買,那銀耳粥里有蓮子,也不能給你吃,湊合一下吃素吧,下次我從食堂那邊給你帶早飯。” 雖然張玨的編制還在h省,但孫千早就特批他在京期間都可以去國家隊食堂吃飯,算是給他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張玨吃饅頭也照樣能露出滿足的笑:“這個老面饅頭的口感好好,不過還是沒舅舅做得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