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用俄語問了幾句，工作人員友善的回道：“zhang是短節目第二名，僅次于謝爾蓋，伊利亞是第三名，你們要一起去拿獎牌和接受采訪?！?/br>
    別看謝爾蓋是世界級賽事上的萬年老三，甭管瓦西里和麥昆打得多么激烈，他都硬是插不進一腳，但他本身的實力還真不差。

    因為在國際賽事中其實有個默認的規則，就是滑聯給各國一哥一姐的打分待遇肯定是最好的，這是因為各系裁判肯定都會將打分資源往最強的那個身上放，比如瓦西里作為俄系一哥，他的打分待遇僅有作為歐洲一哥的麥昆可以一比，二哥二姐們則又是一個檔位。

    謝爾蓋的實力的確比瓦西里差一點，這些年被壓在二哥的位置翻不了身，打分待遇一直不如瓦西里，只比伊利亞高一點點，但就算如此，他的打分待遇還比張玨要高出一點。

    也就是說，兔村一哥的打分，連俄系二哥都比不過，要不是張玨表現力好，他連伊利亞都壓不下。

    俄系裁判這次沒壓張玨的分，可架不住兩位俄系選手打分待遇好，goe隨隨便便破2，表演分還坐火箭似的往上漲啊。

    可換個說法，兔村并非單人滑強國，張玨還能在短節目壓住伊利亞，其實也出乎了許多人的預料。

    因為沈流的賽前警告，張玨都做好自己這次只能拿銅牌回家的心理準備了呢。

    但這事居然也沒讓俄羅斯的冰迷們不滿，因為張玨才在美國站把俄系一哥瓦西里的死對頭麥昆捶了一頓，在部分人看來，麥昆只能拿分站賽亞軍的一幕能讓他們爽上半年。

    大鵝冰迷，快意恩仇，只要你捶麥昆，我們就是好朋友。

    而且不少純粹的冰迷都對這個才升組就頭鐵的挑戰世界冠軍的小將很有好感，畢竟張玨的分數一點水分都沒有，走到現在全靠實力，在競技項目，實力派永遠不缺人氣。

    唯一讓張玨和沈流苦惱的，大概就是在采訪的時候，記者對他們說的都是彈舌音很重的毛味英語。

    沈流艱難了聽了幾句，就很坦誠的表示：“我聽得懂俄語，請說俄語吧?！?/br>
    至于張玨，在美國站已經可以獨立接受采訪的他自從采訪開始后，一直覺得自己在聽天書，雖然面帶得體的微笑，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家伙在神游天外。

    沈流看他這樣，心中暗嘆。

    這娃連毛味英語都聽不懂，日系英語恐怕更不行了。

    他明明是副教練，但這兼職翻譯和外語補習班老師的日子也不知道何時才是個頭。

    等回去的時候，老舅摸著他的頭，安撫著：“你現在半個月就高了近兩公分，長得太快，不舒服是肯定會有的，舅舅也是你這個階段過來的，你忍忍，長完就好了。”

    說著說著，他還樂呵起來：“原本看你一直長不高，我還擔心你練花滑影響到了發育，要是你一輩子都沒長過一米六五的話，你mama絕對會敲破我的頭的。”

    然后沈流和楊志遠也一起發出杠鈴般的笑聲。

    沈流還安慰張玨：“放心，你頂多這么長兩個月，我記得師兄當年就是在一個暑假猛長了6公分，然后他的身高就沒變過了。”

    楊志遠點著頭：“對，他當時也是一個月沖3公分，嚇得教練吃飯都不香，結果說停就停了，你和你舅舅有不少地方都挺像的，長個子的進程應該也差不多。”

    看著他們天真的笑臉，張玨心想你們很快也要吃飯都不香了。

    然后小朋友服用鈣片一枚、牛奶200毫升，往床上一倒，閉上眼睛，睡覺。

    幾小時后，張玨被痛醒，只覺得兩條小腿都不舒坦，肚子還嘰里呱啦叫得震天響，一看時間，凌晨三點。

    張玨：差點忘了，自己在發育期間一直是個飯桶，有時候餓得半夜爬起來用剩飯做蛋炒飯，清晨還能再干兩大碗面條。

    他拉開自己的背包，往私藏零食的地方摸了摸，先摸出一張紙條，上面是張俊寶龍飛鳳舞的字跡。

    “少吃點?！?/br>
    張玨：“……”

    他捧著自己心愛的芋頭干猶豫許久，還是將食物原樣放回，抱著肚子在床上縮成一團。

    花樣滑冰里不乏一米八以上的男單，而且也的確存在身高超過一米八但依然能跳四周跳的人，比如一米八六的大衛.比酥萊，但一口氣長那么多，肯定會對技術帶來巨大的影響。

    就像大衛，身為比利時的紫薇星級男單，他在青年組時期同樣沒有敵手，結果進了成年組后，光是發育關就讓他撲街了兩年，而他在發育關只是狠長了10公分便導致重心徹底失衡，一度連三周跳都穩不住。

    可能再過幾個月，他的競爭力就會落到比兩年前的大衛還不如的程度吧，如果再胖的話，他的跳躍就真沒救了。

    張玨有意控制飲食，老舅卻開始放開對張玨的飲食控制。

    他在早餐時往張玨的盤子里使勁塞rou：“多補充蛋白質，回去以后你再多補點維生素d，這是你人生中最后一次大幅度增長骨骼和肌rou的機會，男單的發育關過好了，力量會增強很多，錯過這次機會，以后也不會再有了?！?/br>
    “你看沈流，就是當初被摁著沒好好補，結果骨頭都比別人脆些，失誤個三周跳，就傷到了要退役的程度，可不能像他那樣?！?/br>
    沈流被cue了也不惱，反而滿臉贊同：“是啊，現在是你的重要時刻，把骨頭長結實了，職業壽命也會更長，以前你舅舅帶了個叫霍小冰的女孩子，她在發育期節食過度，訓練量太大，最后只長到一米五二，而且特別容易骨折，在你進省隊前，她就因為受傷退役了?！?/br>
    這么說著，他又給張玨剝了個蛋。

    “多吃點，你體脂太低了，之前看你跳躍的時候都能看到腿部肌rou的筋賁起來，這點能量儲備不夠你長的，反正就這兩個月多吃點，長完了身高再減肥也來得及?！?/br>
    秉持著該補就補，健康最大的理念，兩個教練充分發揚了食堂阿姨的養豬精神，以至于張玨在早上吃下的食物，令同餐廳的其他運動員和教練側目。

    那兩個中國教練瘋了吧？jue可是以4s為殺手锏的世界第一轉速流，讓他吃這么多，萬一胖了怎么辦！

    有人在路過時嗤笑一聲：“豬?！?/br>
    張玨沒聽懂，依然埋頭苦吃，沈流卻不滿的皺眉。

    他會俄語已經不是秘密了，這人還當著他的面嘲諷張玨，真以為沈一哥不會發火嗎？

    想當年他也是和張師兄一起打過群架的！

    雖然身為教練為了幾句口角就對外國運動員動手似乎不太好，但他一點也不介意去廁所里找個拖把往馬桶攪一攪然后惡心惡心這個小伙子。

    被屎味拖把惡心一下還好，這話要讓張俊寶聽見，小伙的臉怕是都要被板磚拍成方形的，比如當年的某個籃球隊隊員。

    然后路過的謝爾蓋就毫不客氣的訓斥了這個男孩：“瓦季姆，沒禮貌就閉嘴，他們是外國運動員，你在他們面前如此不得體，是想玷污我國運動員的對外形象嗎？”

    瓦季姆哼了一聲：“別拿大道理來壓我，我只是說實話，沒有花樣滑冰運動員會吃的和他一樣多。”

    然后他對張玨揚揚下巴，走了，謝爾蓋對他們點了個頭：“他只是個小角色，別理會就行了?！?/br>
    接著這哥們也走了，要不是沈流聽得懂俄語，就謝爾蓋這成天誰欠他幾百萬的表情，怕不是以為這哥們是來找麻煩的。

    沈流在心里摸摸下巴，沒想到俄系二哥居然人還不錯。

    張玨和張俊寶一起湊沈流邊上問：“那小子剛才說些什么呢？”

    沈流看著這一大一小如出一轍的清澈鳳眼，咳了一聲：“就是不相關的人說的無聊的話，你們別管就行了。”

    張俊寶哦了一聲，真就不再問這事，轉頭和張玨說：“小玉，把雞腿吃完，然后出去走走消食?！?/br>
    等到下午，男單賽事在六點準時開啟。

    張玨坐在椅子上，楊寧給他按摩小腿，小孩嘴里還抱怨：“我胳膊也不舒服。”

    許多正常人的臂展應該和身高差不多，但張玨屬于臂展偏長的，他上輩子的成年身高是179公分，可他的臂展卻足有187公分。

    臂展長的身體天賦放籃球項目上應該挺好用的，可惜張玨又比較喜歡踢足球，畢竟他那個個子打籃球還是矮了，扣個籃都要費老鼻子勁。

    張俊寶給他用藥包熱敷手臂，熟練地給孩子順毛：“忍忍，等這兩個月過完就好了，肢體修長是好事，看起來特別好看?！?/br>
    外面正在進行比賽，后臺有電視進行直播，方便選手們一邊熱身一邊觀看對手的表現。

    張玨閑著沒事，抬頭去看電視，發現現在比的是第三組的比賽，正在登場的是早上那個沖他翻白眼的男孩子。

    那個男孩看起來很年輕，應該不超過20歲，黑發碧眼，有一張典型的斯拉夫族和韃靼族混血以后的臉，體型纖瘦，目測不超過一米六五，而且留著及肩長發。

    對方的體型和現在的我很像。

    張玨意識到這點，接著他就發現這兄弟不僅體型和他像，就連跳躍的跳法都一模一樣。

    他居然也是個轉速流的男單！

    沈流見他饒有興致的神情，隨口說道：“他是瓦季姆，俄羅斯的成年組男單，練過4t，但沒成功，從本賽季開始換了跳法，才能做出還不算穩定的四周跳?！?/br>
    楊志遠疑惑道：“他是在學我們小玉嗎？”

    張俊寶看到瓦季姆在開場的4t，肯定的說：“他絕對學了小玉，不過他的跳躍質量沒小玉好，起跳時踩刃了，周數應該差了120度，只是裁判沒判而已?！?/br>
    4t是點冰跳，要求運動員用足尖的刀齒點冰，但有些選手會直接整個冰刀踩冰上發力，這是很不規范的跳法。

    而裁判不判瓦季姆的踩刃點冰跳的原因也很簡單，自家主場，只要不是被這個運動員得罪過，俄系裁判哪怕不給自家選手水分，也會對一些失誤睜只眼閉只眼。

    張玨曾試過用踩刃跳法跳4t，結果就是發力更輕松，落冰時也有余力調整身體，但最后他還是放棄了這么做。

    有時候就算通過走捷徑嘗到甜頭，但不規范的技術只會為自己的未來埋下隱患，用這中作弊的方式得到的獎牌戴起來也不會讓人愉快。

    張玨還是更愿意繼續用規范的點冰技術，和他的4t死磕下去。

    瓦季姆的自由滑節目是《卡門》，他將黑發束起，用紅色的發帶綁好，穿著火紅的考斯騰在冰上表演，并成功拿到了163分，似乎還刷新了他的職業生涯最高分，看到分數，瓦季姆立刻興奮的和教練抱在一起。

    在沈流的翻譯下，張玨、老舅、隊醫知道了解說在說瓦季姆拿出了一套突破之作，如果運氣好的話，他也許會登上本次分站賽的領獎臺。

    但有意思的是，鏡頭很快就轉到了候場的伊利亞身上。

    伊利亞去年也滑了《卡門》，但他從未過這套節目，并被很多人評價“這個卡門一點也不熱情，也不夠吸引人”，于是他今年便將節目換成了伊戈爾.克魯托伊的《sad angel》，俄系音樂配俄系美男，反而得到不少好評。

    沈流哼笑一聲：“還領獎臺呢，謝爾蓋、伊利亞和我們小玉又不是死人，輪不著這小子?！?/br>
    張俊寶不解的看著他：“你怎么很不喜歡他的樣子？雖然他早上朝我們翻白眼，但咱們身為前輩可不能和小輩計較。”

    一個白眼的事，要為了這個記恨人家就顯得太心胸狹小了。

    沈流為了那個叫瓦季姆的小子不至于被板磚拍成方臉，硬是把到嘴的話咽回肚子里，對張俊寶乖巧的點頭。

    “好的，師兄?！?/br>
    張玨灌了口飲料，嗑了顆止痛藥，起身拉了拉腿。

    楊志遠對他叮囑道：“盡量放輕松，太緊繃的話，以你的情況會很容易抽筋。”

    張玨應了一聲，接著最后一組的第一人也上了冰。

    然后這場比賽的畫風就不對了。

    在花滑賽事中有個詭異的規律——有時候選手們會因為競爭激烈而一起，最后打成修羅場，還有的時候，他們會一起摔，仿佛冰面有毒。

    反正好和壞兩種情況總是扎堆出現。

    而俄羅斯站的最后一組就很不幸的摔到一塊去了。

    第一個上場的摔了兩個跳躍，第二個上場的好點，只是在連跳時翻身，第三個上場的3a因周數不足而被裁判判為降組，最后3a變2a。

    等到伊利亞出場，他在開場的四周跳摔成滾地葫蘆，全靠后頭的連跳和3a把分數拉回來。

    張玨就更絕了，他在做步法表演時突然來了個平地摔，然后在后半段徹底放棄連3t和2t，小孩左腿抽筋，沒法用左邊點冰了，他連跳3lo都是直接用右腳干拔。

    最后一位出場的謝爾蓋也沒好到哪里去，他連續三個跳躍都出現失誤，只是憑借著豐富的比賽經驗，臨場將落冰救了回來，很有點張玨在跳4t時，仗著強大的反應力和靈活的關節強行將身體拗成正確落冰姿態。

    在花滑賽事里本就是非常難得的事情，屬于罕見情況，所以當運動員零失誤完成節目時，觀眾們才會那么激動，因為在比賽里看到選手節目的概率和抽獎差不多，看到就是賺到。

    而在俄羅斯站的自由滑中，最后一組的選手失誤的連他們自家的教練都沒眼看。

    值得一提的是，要不是張玨是在后半段出現了抽筋，而且很堅定地用右腳承擔了大部分任務，強撐著把節目好好滑完的話，那位瓦季姆就真的要上領獎臺了。

    好在張玨這次也機靈了，他在察覺不對后，立刻臨時降低后半段的跳躍難度，最終以3分的優勢，驚險的拿下了俄羅斯站的銅牌。

    在他的分數出來的時候，張俊寶直接摟著自家孩子揉了一通，而沈流高興地鼓著掌，眼神不著痕跡的瞥了瓦季姆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