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0章
短短三日之間,東京城中,當真是流血飄桁。 “皇后娘娘,羅頌愿意為你效力,請你下令,停止殺戮吧!”昔日的萬歲宮中,羅頌跪倒在庭院之中,高聲呼喊著。 這兩日,蕭綽派人押著他目睹了整個東京城中一樁又一樁的慘案。 屋內蕭綽正小心地一勺一勺地喂著耶律俊喝著藥。 “如此逼迫此人,便算他投效了我們,只怕也不會真心為我們效力的!”耶律俊瞅著蕭綽,“你是因為他是羅綱的父親?” 蕭綽嫣然一笑:“倒真是難得,這么多年了,你居然還能吃這么一回醋!” “這不是吃醋,羅綱那小子,縱然有些能耐,又如何能與我相比!”耶律俊傲然道。 蕭綽點頭道:“夏誡死了,陳規也死了,連蘭四新、李光也都死了,趙宋有份量的大臣,便只剩下一個羅頌了啊,陛下,我們大遼統一天下,可不能只是一個名義和形式上的統一,而是要內容上的真正統一,所以,我們需要很多的治理國家的人才,而在這方面,宋人的確要比我們強一些,我要羅頌,便是想讓他來組織這些人,有了這塊招牌,會吸引很多的人來的,這是為將來計。君子可欺之以方,這人弱點很明顯,很好拿捏。” 耶律俊微微點頭:“你安排便好!” 第五百三十五章:故居 東京城中煙塵滾滾,遮天蔽日,也不知到底有多少坊市,多少房屋著了火,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遼兵的肆意劫掠之下而痛哭流涕。 羅頌把自己賣給了蕭綽,換來了三日為限。 三日之后,遼軍就不得再向東京城百姓舉起屠刀。 但這也只能約束那種大規模的劫掠,而那些零散的燒殺搶掠,別說現在是戰時,是在一個亡國之都,便是趙宋最強盛之時,東京城里最有規矩的時候,這樣的事情又何曾斷過? 覆巢之下,豈有完卵? 也有人說,雪崩之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百余騎伴著一個衣飾華貴的女子行走在運河堤道之上,垂柳剛剛發芽,勉強能看到一些綠意,基本上還是掩不住什么的。 回想過往,這里可是少男少女們最為快樂的地方,借著那些茂密的垂柳,卻是能做不少讓人臉紅心跳的事情的。 再過個一個多月,大概便可以了吧? 只不過到了那時候,這堤道之上,還有青年有這樣的閑情逸致嗎? “娘娘,前面就是了!”耶律敏一勒馬頭,回看著蕭綽。 不遠處的河堤之下,不少的房屋都已經變成了廢墟,有的甚至還在畢畢剝剝的燒著,斷垣殘壁,隨處可見,甚至還能看到不少燒得焦黑的死尸。 耶律敏眉頭微皺,早已有人飛跑過去,將那些焦黑兩腳便踢到了廢墟深處。 廢墟當中,還有一幢帶著小院子的平房沒有受到絲毫的損失,便連豎在門前高高旗桿之上的幌子也絲毫無損,此時,正迎風飄揚。 桃花釀。 門板之上,燙了金的那首詩還是如以往那般顯眼。 站在門前,蕭綽輕輕地撫過她親筆題在這門上的詩, 桃花依舊, 春風依舊, 只是人, 卻完全不一樣了。 走入屋內,靠窗坐下。 側頭看那河上風景? 卻那里還有風景可言? 有燒焦的木頭漂漂浮浮,有千奇百怪的死去的人順河道漂流而下。 這完全便是九幽地獄一般的景色。 桃花釀的老板瑟瑟發抖。 遼軍殺進來時,他們連逃跑都來不及,眼睜睜地看著相熟的左鄰右舍被窮兇極惡的遼國士兵從屋里拖出來,一刀砍死在當場,家里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財產,頃刻間便成為了別人的物事。 一家人擠在一間小房子里,絕望地等待著最后時刻的來臨。 外面的慘叫聲漸小,馬蹄聲、狂笑聲逐漸駢,但卻沒有一個人的腳步踏入他們的房間。 他不知道為什么, 只認為這是老天爺對他的保佑,是菩薩對他的眷顧。 “一壺桃花釀!”蕭綽突然轉頭,看著那個老板:“解掌柜的,你可是老多了。” 掌柜的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的蕭綽,只覺得有些面熟,卻是怎么也想不起來自己在哪里見過此人。 看這個女子的穿著架式,明明就是遼國的貴人無疑,卻怎么會知道自己的名字。 “世事滄桑,只不過七八年時間,便已經是新顏換舊顏了。”蕭綽輕嘆一聲:“桃花塢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復日,花落花開年復年。但愿老死花酒間,不愿鞠躬車馬前。車塵馬足顯者事,酒盞花枝隱士緣。若將顯者比隱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將花酒比車馬,彼何碌碌我何閑。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杰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娘娘,這首詩當真了不得,此詩一出,只怕這天下沒人敢再以桃花為詞了!”孫淳是進士出身,與耶律敏自不可同日而語,臉上滿是佩服之色。 蕭綽緩緩搖頭:“這不是我寫的,曾有一年,四五個青蔥少年一起來到了這里,一個女子醉酒顛狂,執壺提筆,便在這門上寫下了桃花依舊笑春風。很多人都贊將桃花寫到了極致,豈知還有這樣一首,才是真正的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