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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想到了來自謝帷舟的吉他。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里也是吉他,謝帷舟送的那把中規中矩的、有幾分廉價感的吉他,但那是謝帷舟精挑細選后的生日禮物,只送給弟弟的吉他。 謝銳言原本沒學吉他,謝乘章不讓碰,他也就乖乖不碰。但似乎被jiejie看穿了他藏起來的躍躍欲試。 謝銳言夢到初中搞搖滾樂隊那會兒,謝帷舟偷偷攢零花錢送他一把插電箱的電音吉他,當做生日禮物。 謝銳言初中的時候成立了小小的搖滾樂隊,做過四人樂隊的主唱。吉他手另有其人,謝銳言并不需要吉他,但收到之后,非常很寶貝它。 謝乘章出差去了,謝銳言早早放學回家,不得要領地按弦,又把它和小提琴放在床上,自己也躺在旁邊,假裝成床上并排放了三件樂器。 謝銳言入睡也抱著它,白天上學前把它連罩子一起塞進床底下,電箱放進衣柜里。 然而不知道是誰走漏了風聲,不到三天,謝乘章發現了這把吉他。 與記憶里完全一致,夢里的謝乘章在謝銳言面前露出兇狠的暴怒,重演了那時的畫面。 “玩物喪志,我怎么教你的?你只要有小提琴就夠了,吉他上不了臺面,你讓別人怎么想謝氏,怎么想你?和普通人一起玩樂器,做個不入流的廢物,就是你想要的嗎?” 謝銳言低聲回答:“是我想要的,我想試試看,父親你不知道,我們樂隊的人氣有多高漲。” 他希望父親能明白,謝乘章卻說:“我是你父親,有權決定你究竟想要什么!” 謝乘章當著姐弟二人的面,親自動手,要把電吉他砸個粉碎。謝銳言緊緊地握著謝帷舟的手,暗暗地祈禱,謝帷舟不要傷心,不要哭。 但謝帷舟還是哭了,哭花了妝面,guntang的眼淚掉在謝銳言的手臂上,燙得他心頭生疼。 謝銳言在她的哭聲中,腦子里名為冷靜的弦和吉他弦一起,“啪”的一下就被謝乘章點的火燒斷了 他沖到謝乘章面前,和身強體壯的父親搶奪這把普通的電吉他。 謝銳言為了搶救吉他,被破損甩出的吉他弦割傷了鼻梁和半邊的眼下。 吉他已經摔得四分五裂,謝乘章達成目的,這才停了手。 “謝大,謝三,你們兩個都給我反省,像謝二那樣懂事聽話,知道嗎?王管家,麻煩你去把垃圾收拾一下扔掉。” “老爺,唉……帷舟小姐,銳言少爺,我這就把藥箱急救包拿過來。” 謝乘章和王管家走后,謝帷舟抱著謝銳言,瘋狂流眼淚。謝銳言在她的懷里,安安靜靜的。 半晌,謝銳言開了口:“沒關系的jiejie,我有小金庫,可以再買很多把一樣的吉他。” 謝銳言心說,雖然它們不會再是你送我的那把,可我照樣會好好珍惜它。 “我是,是覺得你的臉……你疼嗎?” “我不疼,傷疤是男子漢的勛章。” 謝帷舟破功笑出了聲,笑了兩下,又和他抵著額頭,抽泣著說:“傻弟弟,這哪里是勛章,你破相了啊……” 謝銳言從小被夸贊容貌,聞言突然焦慮:“我會變丑?我唯一的優點要消失了嗎?” “才不是唯一的優點,我弟弟可棒了。”謝帷舟噗地被逗笑了,抱抱他,“是勛章,就不會丑的。” 畫面一轉,溫情脈脈的擁抱沒有了,哭泣的女孩不見蹤影,女青年深深地看著謝銳言,再無笑容。 謝帷舟拒絕和三弟說話,冷著一張與謝銳言有幾分相似的美麗臉龐,與謝乾坤一起走向了謝乘章。 謝乘章的聲音帶著逼迫:“你的哥哥jiejie這個年紀就做出了選擇,而你呢?!” 奶奶的聲音傳了過來,在謝銳言夢里的形象已經變得不清晰:“乘章,總是這么壓孩子,是當不好父親的。” “我是男人,難道要我和你一樣心軟,把謝三養成廢物才好?” “呵,我可沒把你養成廢物,反而一天天的罵別人廢物。”許枝嬋對謝銳言招招手,“言言,你過來,奶奶教你二胡,這是國粹,甭管他胡說。” “溺子如殺子,你要溺愛孫子到什么時候?” “你拿家長的威望壓你兒子,那我也壓我的兒子,有什么不對嗎。”許枝嬋不再理會他,把二胡和針線繡架交到謝銳言手里,“奶奶還教你刺繡,如果你愿意學的話。” 謝銳言接過針,手指被扎得一痛,血珠涌了出來。 紅色映紅了他深棕色的眼睛,他重新感受到了希望。 謝銳言感受著指尖跳動的疼,抬眼看許枝嬋:“奶奶,我想學。” 謝乘章冷笑一聲,摔門而去。 謝銳言醒來的時候眼睛有些濕潤,心里卻沒有難過,去書房里捧了那把炫酷的吉他。 現在沒有人教謝銳言學什么,但他已經獲得了這份學習的能力。 每當他做些什么的時候,就覺得奶奶在自己身邊,從來沒有離開過。 吉他也一樣。 從前他抵觸它,懼怕再看到它,讓他想到父親,更想到jiejie。 如今卻覺得,樂器又有什么過錯。 它劃過他的臉,留下一道痕跡,提醒著他,冥冥之中,他總會找到方向,取得應得的東西。 為自己,也為他人。 摸著焰紋胡桃木的單板,指腹掃過吉他弦,謝銳言仿佛又回到了年少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