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女兒進門，王鳳英快步迎了上去，上上下下的打量起莫子涵，“子涵，怎么樣了？昨夜淋雨發燒了？”

    莫子涵見到坐在院子里的莫軍義，對其不著痕跡的微微頷首，才露出笑容說，“媽，您怎么沒說過我有心臟病？”

    “心臟病？”王鳳英睜大眼眸，“不可能啊，我們家上上下下哪有得這病的？你從小也沒檢查有心臟病啊！”

    莫軍寶就嘀咕道，“咱啥時候領孩子做過檢查？我就說這孩子從小體弱多病，長的這么瘦，說不定是有啥毛病！咱家吃的也不差，不可能是營養不良嘛！”

    他這話乃是當著莫軍義夫婦的面在好面子，其實家里的伙食還真就是不怎么樣。

    莫子涵輕輕一笑，王鳳英就愁苦的看向沈彤云，“嫂子，真是心臟病？”

    沈彤云點了點頭，“昨天醫生檢查，說子涵患有心臟病，不宜做太激烈的運動。”估計是昨晚下雨天，加上消耗了過多體力，這才導致昏厥。

    當然，這話她不能說。

    坐在凳子上的莫軍義就笑道，“子涵啊，昨天那些人是三伯的仇家。軍寶，你們也不要擔心，拆遷的事情我已經幫你找了人，估計今天下午就會給你個準信，到時候拿了錢，你們換個地方住，其他的事情不要擔心。”

    莫軍寶頓時大氣的揮了揮手，“那幫臭要飯的！昨天是趁我不備給我打暈了，不然你弟弟我肯定讓他們好看！前段時間十里門那大傻，個頭一米八，我一腳就給他踹翻了，你問他敢跟我叫板不？”

    十里門有個大傻，身高一米八，且經常被莫軍寶一腳踹翻。莫子涵是沒見過，王鳳英也沒聽說過這人，但莫軍寶卻經常掛在嘴邊。

    莫軍義聞言呵呵一笑，也不戳破，點頭道，“總之這個事情你們不要擔心，我會盡快解決的。”

    莫軍寶聞言點了點頭，又猶豫了一下問道，“三哥，那些人都帶著家伙呢，要不要我給你找兩個兄弟？我跟你說，上回我一兄弟在賭桌上被坑了錢，我帶幾個兄弟揣著家伙去的，當晚就給錢找回來了……”

    莫軍寶開始侃侃而談，莫軍義也不打斷，微笑著傾聽，不時還點頭贊上兩句，令莫軍寶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要放以前，莫軍義哪里有功夫聽他吹噓？

    隨后，莫軍義夫婦就告辭了。

    夫婦倆走到莫家門外，沈彤云道，“這件事，真的是黃渤南做的？”

    莫軍義搖了搖頭，“還不好說，也很有可能……”

    “什么？”沈彤云開口問道。

    “有可能，是白市長。”莫軍義閉上眼睛嘆了口氣，這些年，他為白市長做了許多見不得光的事情，所以心中一直有此擔憂。

    “市長安排你和黃渤南見面，事情還沒解決，理應不會這樣做的。”沈彤云先是一驚，隨即搖頭分析道。

    “那晚暗殺我的黑色轎車，我在白市長家的花園里見到過。”莫軍義嘆了口氣，朝前走去。

    而莫子涵，此刻卻在院子里問起黃渤南此人的來歷。

    【036】客運大鱷

    要說這黃渤南，的確是個人物。

    早年在十幾年前，青陽縣運輸線路還沒有完全啟動時，這黃渤南就靠著自己買的一輛二手小轎車，每天等在火車站前載客送長途賺錢，這載客自然不能是光載一人，而是并客。

    例如去附近的八邊縣，一個人收費二十元，一輛車并四位客人就是八十，拋去二十多塊錢油錢，他這一趟就能賺個近六十塊。

    那時蘭城火車站旁只有幾輛又破又舊的大巴車。同樣的價格，相比于老舊的大巴，人們顯然更愿意乘坐小轎車，不但快，還舒服一些。

    就這樣，黃渤南很快就攢下了一筆錢，購置了第二輛小轎車，并且找了親戚負責開車，每天給人開資。這樣一來，額外就又多賺了一筆。

    時間久了，黃渤南的車隊也逐漸壯大了，在火車站前儼然成為了一支不可小瞧的勢力，與片警、交警、監察等相關部門都是搞好了關系，隨著他越做越大，威望亦是越來越高，與某某局長一同吃飯喝酒已經成了家常便飯。

    再后來，黃渤南更是購買了幾輛空調客車，這錢賺的就更是快上加快。

    發展至今，黃渤南已經壟斷了整個客運站的線路，在火車站后購置地皮，建起了長途巴士客運站，里面那無數輛干凈舒適的大巴車，都是他的產業。

    與火車站一樣，到窗口買票，檢票，聽廣播排隊上車，每輛大巴前都貼著哪里—哪里的牌子，非常正規。

    這就是黃渤南的發家史，當誰也沒有意識到并客跑長途能帶來巨大利益時，他意識到了，成為了蘭城的先行者，所以他發家了。

    不但發家了，且有了人脈，有了威望，更有了大把大把的鈔票。

    作為蘭城市唯一一個長途汽車客運總站的老板，他的確是個牛人。

    莫子涵聽后卻微微皺起了眉頭，他這樣做，短期內所繳納的稅款會讓政府看到效益，且支持他。可是時間久了，就相當于搶了火車站的生意啊。

    這樣龐大的客運生意，卻不是公家的，而是私人的，真的是好事嗎？

    隨即她自嘲一笑，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可別小看了跑客運的，人家當年白手起家干起來，做小轎車生意的時候就拉攏起來一批兄弟給他出生入死。當年看準這塊肥rou，想搶生意的人多了去了，鬧出過不少人命案子呢！”莫軍寶見她一副心不在焉，就瞪著眼睛說道。

    莫子涵牽了牽唇角，似乎是微笑著道，“是嗎，的確很厲害。”

    王鳳英就推了他一把，“得了，你給孩子說這些做什么？子涵啊，身體好點就回屋休息，閑了看看書，明天正好周末了，在家好好歇著。”

    說完她就收拾東西，“我去上班了啊，軍寶你沒事別出門，在家看著點。”

    這兩天強拆的總來，王鳳英天天得上班，只有讓莫軍寶在家看著。

    莫軍寶不耐煩的擺了擺手，“磨嘰什么，老三不是說了么，這事他幫著解決。”

    “當面三哥背后老三！人家三哥說下午可能有人來談，你在家守著點。”王鳳英囑咐了一句，就快步出門去了。

    莫軍寶聞言眼睛就亮了，對啊，下午終極談判了，對方肯定得給個高價。

    莫子涵沒有理他，徑直走進屋內。老太太正坐在她屋里的床邊上，剛才莫軍義來了她也沒有出去，就一直坐在這里等莫子涵。

    “心臟病？”莫子涵剛一進屋，老太太就開口問道。顯然，老人家雖然沒有出去，卻把外面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莫子涵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怪不得晨練的時候會經常胸口發悶，她一直以為是身體太虛弱的原因，沒想到自己還有心臟病。

    “沒事的，不用打針不要吃藥，不礙事的。”莫子涵微微一笑，從包里拿出了課本。

    老太太嘆了口氣，“你太奶奶就是心臟病，死得早，當時我還懷著你大伯呢。”

    “昨晚的事……”莫子涵垂下眼眸，昨晚的事，在屋里的老太太可曾看見了？

    老太太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昨晚我還沒來得及出去，你們就都走了。”

    這時，門外來人了，似乎是拆遷辦的人，莫軍寶昂著脖子把人請到院子里‘談判’，隨后那些人帶著卷尺等物測量了一下房屋面積，給莫軍寶報價三千五百元，這個價格，在蘭城已經可以買到高檔小區了。

    若是沒有莫軍義，怎可能多要這么多錢，就是院子，對方也給了七百塊，另外還將莫軍寶家記為首批搬走的住戶，按規定給兩萬塊的獎勵，加上亂七八糟可以給出的獎勵以及屋子里本來沒有卻記錄有的物件，一共撥出了三十萬。

    這可叫莫軍寶樂壞了，與對方商量好，明天早上八點，拆遷辦一上班，他就去簽字去！

    晚上王鳳英回來，聽到這個消息可樂壞了，“這下好了，買個90平米的三居室，按三千一平咱還剩三萬塊錢裝修錢！”

    莫軍寶本來呵呵跟著傻笑，聞言就豎起眼睛，“什么意思？你還準備把這錢都買房子了？”

    王鳳英說，“不買房子干啥？”

    莫軍寶一輩子也沒拿過三十萬元，這錢讓他轉身花出去，他哪里肯干。

    “最多再買個六十平的，剩下點存款供孩子念書。”莫軍寶擺了擺手，擲地有聲的說道。

    王鳳英頓時呸了一聲，這錢要是存在莫軍寶手里，不出兩個月就得給敗光！

    “說好了買三居室的，到時候咱總不能還跟媽擠一個屋吧！”王鳳英瞪起了眼睛。

    “我見媽這段時間不是跟子涵住的挺好的，到時候她倆一個屋。”莫軍寶看了老太太一眼，開口說道。

    王鳳英頓時怒了，“張口閉口為孩子，這你就不怕耽誤孩子學習了？不得給孩子個清靜環境學習嗎！”

    “咱媽平時也不說話，怎么就不清靜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吵了起來，老太太這時淡淡的說道，“別爭了，誰也不用，到時候給我在客廳里擺床被褥，我就能住。”

    二人合計老太太時而清醒時而糊涂，這是清醒犯倔了，便誰也沒有理會。

    抱胸站在大榕樹下的莫子涵，此刻冷冷說道，“就買三居室，媽，明天你帶奶奶去簽字，別忘了這房子是誰的名字。”

    此言一出，莫軍寶就是一呆。

    【037】白子振

    這房子是老太太的名，簽字也該是老太太去簽，拿錢也是老太太去拿，有他莫軍寶什么事？

    莫軍寶聽了莫子涵的話也反應過來，顧不得去看莫子涵，趕忙轉身對老太太道，“媽，明兒我陪您簽字去吧？”

    老太太哼了一聲，壓根就沒理他。

    王鳳英頓時得意了，“明天我陪媽簽字，反正不管大小，都得買個三居室，裝修簡單一些，到時候剩下的錢我存起來，給子涵留著上學用。媽，您不反對吧？”

    老太太點了點頭，就站起身來向屋里走去。這兩天老太太已經習慣直接回莫子涵的屋子了，比起在莫軍寶夫婦二人的屋里，老太太更愛享受這小小房間里的片刻清凈。

    莫子涵也跟著走回房間，關上了房門。

    這一晚，莫家又是個不眠夜，莫軍寶犯渾開始鬧騰，跟王鳳英吵到了天亮。

    莫子涵頭痛的揉著眉，母親王鳳英每天一大清早就得去上班，這莫軍寶卻絲毫不懂事，只顧嘴里痛快，他要是不高興，家里誰也別想高興。

    第二天一大早，王鳳英給工友打電話代請了半天假，就帶著老太太去拆遷辦了。莫子涵怕莫軍寶跟著壞事，便也跟著出門了。

    簽字手續辦得很快，一切手續辦完，一行人便回到家里收拾東西。

    莫軍義大清早就打來電話，說是在附近酒店給四口人訂了房間，讓他們無需cao心其他，這幾天只管安心找房子。

    莫軍寶大為高興，當即回家收拾東西，其實家里也沒有什么可收拾的，無非就是一些破被子和舊家具，在王鳳英和莫子涵的一直反對下，這些東西都被便宜處理掉了。

    忙活到下午，才把東西都運到酒店。其實也沒有別的什么，只是一些隨身衣物和四把椅子。

    再就是莫子涵的一箱金子，她把這箱金子卷在衣物里帶出去，并且一直抱在懷中，誰也沒有發現。

    在她們剛離開平房區，那里就開始扒房了，推土機轟隆隆的作業聲，令除了莫子涵外的一家人都唉聲嘆氣。

    酒店是蘭城不錯的四星酒店，建在商業中心的繁華地帶，有十六層樓，外表皆是鋼化玻璃，在陽光下顯得熠熠生輝。

    莫軍寶哪里住過這樣高檔的酒店，從進入酒店就揚著下巴，夾著手包，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大老板來了。即便是走進電梯，他還指手畫腳的點評著酒店裝潢，說白了，就是在裝大尾巴狼。

    兩個雙人房，莫子涵和老太太一間，莫軍寶和王鳳英一間。

    進了房間，莫子涵便將金子放在床底，反正老太太每天就呆在房間看著，出不了別的問題。

    晚上，一家人只得在外面的小吃鋪簡單吃上一口，出門前，莫子涵在房間門前掛了請勿打擾的牌子，那金子畢竟不能隨身攜帶，只得冒險留在房間床底。

    沒想剛走出電梯，就在一樓大廳里碰到了黃渤南。

    黃渤南身旁還有一位身材高大相貌英俊且棱角分明的青年，兩個人正微笑相談著，往一樓酒店大廳走去。

    就在這時，黃渤南注意到了走出電梯的莫子涵，當下詫異的站定步伐，“子涵吧，你怎么在這？”

    莫軍寶哪里想到會在這遇上黃渤南，而黃渤南更是停下腳步跟他女兒說話，當即有些激動地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