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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再看那只紅彤彤的瘦弱小螃蟹,感覺里面的rou可能用來塞牙縫都不夠,讓他吃他甚至懶得剝,于是又客客氣氣且謙讓地推回了賀恒光面前,溫柔地說:“你吃吧,我看你吃比較開心。” 賀恒光就是非常感動。 目睹了這波來回推盤子cao作的老板心里又罵了一次,神經病,這什么窮批苦命鴛鴦,這是離家出走窮困潦倒為愛癡狂的狗血八點檔嗎? 老板又氣又好笑,最后雄赳赳氣昂昂地回了廚房,拿出了一盤花生米拍在了他們倆面前,豪氣干云地說:“送的!” 這可不得送盤花生米嗎?這倆人都醉成啥樣了? 賀恒光拿到螃蟹倒是也沒有直接上嘴啃,而是頗為精細地,小心翼翼地用唯一的一個小勺子把rou都一點點地擓了出來,嚴歌續別的沒有,耐心還是足夠的,看著他這么正兒八經地摳rou也覺得好笑。 他吃螃蟹的時候一般都是廚師已經給他處理好了,一般都是整塊的蟹rou,真讓他剝螃蟹吧他可能還確實不會。 “嚴老師。”少年人忽然喊了他。 “嗯,怎么了?”嚴歌續有些疲倦,垂著眼輕聲回答他。 “給你吃。我都剝好了。我吃花生米,老板真是個好人~”賀恒光把他們倆面前的盤子調了個兒,把填在螃蟹頭蓋骨里滿滿當當的蟹rou,推到了他面前。 嚴歌續從沒遇到過這么難以拒絕的好意。 也沒有遇到過這樣的,笑起來仿佛整個人真的會發光的人。 他握著少年塞進他手里的小勺子心里百感交集,忍不住想問說,你對誰都這么好嗎?還是因為他是嚴老師?是存在于媒體鋪天蓋地的贊譽里的人? 但嚴歌續沒有問這句話,他只是低頭吃了幾口對方給他剝好的螃蟹,低著頭說:“小朋友,隨隨便便就對別人這么好的話,可是容易被別人欺負的哦。” “可是嚴老師不是別人啊。”賀恒光理所當然地說。 嚴老師怎么會是別人呢?是闖進他一片灰暗的生活里,把他拉出重重疊嶂的神明。 第14章 兩個人這會兒倒像是和自己面前的那么點兒菜死磕了起來,嚴歌續吃那么一小只螃蟹愣是整出了品嘗山珍海味的勁兒,在那里細嚼慢咽。 賀恒光也用筷子一顆一顆地夾著花生米,兩個人不說話,視線也不接觸,但是在這種氛圍里,他們都不是很想這頓飯那么快結束。 兩個人走出小店的時候,站在店門口沉默了兒,幾乎要在店門口站成兩座門神。 嚴歌續是想開口說他打道回府回家躺尸的,但是小朋友眼神都像黏他身上了,有一股狗皮膏藥的勁,想要挽留他,又找不出挽留他的理由,最后還是嚴歌續幫他找了個由頭。 “我接下來去市醫院順便體檢一下。你要是不著急的話,就陪我走一段吧。” “我不著急!”賀恒光著急地回答,過了會兒又有點羞澀地補充說:“我就住市醫院附近,很近的。” 嚴歌續不知道該怎么接這茬,怎么?還想邀請他去家里坐坐嗎?這合適嗎這?上了門咣當一句說個啥?叔叔阿姨你們好,我是他偶像? 最后只是輕飄飄地接了一句:“挺好,順路了。” 賀恒光一路上沒再說話,這會兒華燈初上,天空里只留下一抹黯淡的霞光,藍色的天染著散漫的紅,整個人的心情都一并松下來,他瞥見了嚴老師臉上的疲態,于是只是乖乖地跟著他走。 嚴歌續也知道賀恒光在看他,用一種干凈的,不帶任何欲望的眼神,近乎虔誠地看過他。 嚴歌續沒有這樣癡迷地追過的偶像,也挺難想象這樣的心情,被人以這種方式喜歡著,嚴歌續在覺得欣喜之余,多少有點壓力。 他有些惡劣地想,他應該打破對方的幻象,讓對方看透他這個人的真面目。 眼前看似坦然的人實際上懦弱又膽小,茍延殘喘,毫無生志,不是他想象里的那種,值得追隨的人。 書里那個曾經不斷抗爭又對這個世界充滿愛意的少年人,也在一次又一次的發病與住院的消磨中,逐漸變成了丑陋的大人了。 永恒不滅的光這種話,說到底不過是哄小孩的謊話。 “我要封筆了。”嚴歌續忍不住說,他像是個頑劣的孩童,想要看到對方的美好想象破碎的時候會是什么模樣。 是不是會吃驚,訝異,然后抓著他的衣角追問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但是賀恒光沒有。 對方只是短暫地愣了一下,然后溫煦地笑了笑,說:“那之后嚴老師想做什么?” 嚴歌續反而被他問倒了,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更確切地說,他不知道自己除了寫書,還能做什么。 “你呢?你對自己的人生有什么規劃嗎?”嚴歌續反問他。 “我要先賺很多很多的錢,等能養活自己了,我就買房子,買了房子就可以養一只貓一只狗,剩下的再看看吧。”賀恒光坦然地說,又強調了一遍:“目前還處于賺錢,我要努力賺錢。” 賀恒光還有后半句沒有說,他不敢說,他現在心里還沒有底,他想說,如果此生有幸,他賺了很多很多,足夠多的錢的話,他就像當年的嚴老師一樣,成立一個基金會,讓那些像他一樣的,深陷泥淖的人,也有獲救的機會。 “你多大了?”嚴歌續終于看似自然地問出了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