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靈離開盛媛媛的住所時，才發現灰絨色的天空看不見一點光亮，陰云密布，她加快腳步走向公交站，背著小包跑著轉過街角，站在咖啡店的屋檐下。

    抬頭便看到白色光亮劃過天空，雷鳴四起。

    頃刻間鼓點般的雨滴淅淅瀝瀝地打在屋檐上，濺起的小水花在落在她的發絲。

    舒靈進店點了一杯熱可可，巧克力的香氣也無法掩蓋潮濕的氣味。每逢下雨天就會有一種久遠的潮濕感蔓延全身，像是片片青苔夾雜著泥濘的味道長在記憶的空白處，要將某種久遠的回憶喚起。

    大概是失去的記憶中有格外深刻的下雨天。

    看著雨滴瓢潑的玻璃窗，舒靈用手擦開一片霧氣，遠處的男女在車上的一舉一動在飄搖的雨里模糊不清。

    即使是這樣，她也能認出來熟悉的面孔。

    她的視線緊緊盯著那個方向，熟練地撥打電話。

    嘟嘟聲的片刻后，只有陣陣忙音傳來。

    不知是否因為雨越下越大的緣故，她感覺自己像是一顆干枯發皺的植物，肺里都是雨水滂沱的濕意。

    方淵眀拒接的那一瞬間，她的呼吸一下子就濕潤起來。

    看著對方的車駛離街道，感覺到自己終于被這橫亙的灰心澆透。

    車內的女人上次在畫展見過一面，那張臉像是一副畫留在她的腦海里，美得驚心動魄，濃烈而馥郁。

    此刻她看著玻璃上反射的臉，清淡如水，面無表情卻有一種冷淡傲然的氣質。

    舒靈看著對面的眼神，竟透著一絲黯然神傷。

    悲傷如同窗外的連綿陰雨，落在如同荒寂枯井的瞳孔里。

    親眼看到方淵眀掛斷電話，看著和陌生人離去，以為內心的震動不足以浮于表面。

    被對方一舉一動牽著喜怒哀樂的表現著實不像她。

    或許自己都沒意識到，曾經以為的一點點情愫早已在不知不覺中長出濃密的枝丫，如藤蔓般纏繞裹挾她的心。

    大雨沒有意料般停止，反而在天光褪去的時間內愈發洶涌，像是要將城市里的每一處角落沖刷洗褪。

    舒靈聽著咖啡館內的鋼琴曲，望著窗外濃重的夜色發呆。

    想起這段時間經歷的種種，本是空白的記憶被描摹上許多未曾設想的片段。

    關于桑奕，關于許至深，關于不同于自己想象的過往，她似乎都沒有選擇似的被動接受。

    她想知道為何舒影的日記本會在舒靈住所，才會使自己混淆。

    舒靈又是為何去世？

    福利院可能會有她要的答案，真相像是被珍藏已久不見天日的綢緞，翻過另一面卻布滿霉菌。

    也許會再次面臨崩潰。

    舒靈的思緒纏綿在雨中，一時間不知飄向何處。

    鈴聲打斷了她的發呆，屏幕亮起顯示著來電，方晗的名字映入眼簾。

    自從上次酒局后她們只淺淺聊過幾句。

    她猶豫再三接起電話，對方開口就是請求她的原諒，原因是上次讓舒靈喝多了。

    方晗聽方淵眀提到舒靈身體不太好，還由著她喝醉，于是想約她個下午茶來請罪。

    舒靈揉了揉太陽xue，經不住嬌聲軟磨硬泡，答應下來。

    正好也想知道許至深和方晗說了多少實情。

    如果有必要的話，她想再見一次許至深，還有很多細節需要了解。

    即使過往滿目瘡痍，那也是她的一部分，作為曾經舒影的一部分。

    掛斷電話后，舒靈看到消息欄的紅點。

    是方淵眀的消息。只有寥寥一句話。

    今晚他有事需要回老宅，不會回家。

    雨絲逐漸變得細密微小，一點點消匿在黑夜中。

    舒靈走出咖啡館，空氣還漂浮著晶瑩水汽，她能聞到灰塵被打濕的氣味。

    她看著屏幕，半天才回復了一個好。

    雨水的歸宿就是混合著泥濘與不堪流向下水道。

    最后只留下清冽而自由的氣息，和濕漉漉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