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
“我和你,真的在一起了嗎?”舒靈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感,猶疑地看向他,“既然我不是真實的,你怎么會……” 會不介意和一個孤魂野鬼在一起。 “對我而言,你就是真實存在的?!?/br> 桑奕遇到女生的那天早上,穿著演出服參加最后一遍排練,樂隊要在為畢業晚會上表演。 然而隊內有一位成員急性腸胃炎,只能先將人送到醫院,她的出現是個意外。 女生從那天開始就跟著他回了家。 一室一廳的小公寓,沙發上躺著一個女鬼,確實讓他一時無法適應。 第三天他早起時,發現她消失不見,找尋角落都沒有她的身影。 第四天,第五天依舊如此。 桑奕以為她自己離開了,或者是真的消失不在。 直到又過了三天,他演出回來打開門,就看到客廳地上躺著一個的白衣女人。 “你沒走啊?!鄙^葘|西放下,從她身邊繞過,走向廚房拿了瓶飲料。 “你又看得到我?”女生失落的眼神里,突然冒出一絲亮光,她站起身湊到男人身邊,撲朔著睫毛,“真的看得見我了!” 桑奕再次繞過她,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氣定神閑地問:“你這幾天一直在這里?” “我一直叫你,你都不理我,還穿過我的身體無視我,以為你再也看不到我了。”女生癟著嘴,立刻挨著他身旁坐著。 桑奕此時全神貫注地看著電視上的比賽,自動忽略耳旁的聒噪。 可女生就是喋喋不休,似乎要將這些天被無視的焦躁情緒一籮筐發泄出來。 桑奕被吵得有些煩躁,皺著眉轉過頭,想讓她安靜,忽然發現那張臉在眼前放大了好幾倍,他瞬間屏住呼吸。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寥寥,她的臉近在咫尺,眼底含著明媚的笑意,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慌亂。 這女鬼,竟然挺好看的。 桑奕咳嗽了幾聲,別過臉努力平息內心的躁動,起身回房間。 女生卻不依不饒地跟在他身后,害怕自己又“被消失”了。 他看著衣柜,忽然想到什么,讓她在客廳等著:“我們做個實驗?!?/br> 女生坐在沙發上看桑奕換了幾套衣服,忍不住打著哈欠:“還有幾套啊,夠帥了,夠帥了?!?/br> 桑奕最后還是換回演出服:“知道怎樣才能看到你嗎?” “睜開眼睛不就可以看到嗎?” “……”他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指了指身上的衣服,“只要我穿黑色的衣服,就可以看到你?!?/br> “那你要多買幾套衣服了?!?/br> “憑什么?”他清了清嗓子,“你為什么覺得我會想看到你?” “憑我長得有幾分姿色,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你穿黑色衣服很帥!”她捂著嘴笑,全然沒發現男人的耳尖泛起紅暈。 他愣了愣,收斂起內心的微癢,淡然哦了一聲。 * “你是在夢中看到我?!?/br> “腦子有許多片段,里面的人不確定是否都是你。但穿黑衣服的,一定是你。” “所以,你還是不記得。” 舒靈點了點頭,她無法把閃過的片段串聯在一起,看到桑奕的臉,她內心就有一種縹緲的直覺,他們之間有過某種羈絆。 “不記得,也挺好的。”桑奕語氣里帶著幾分冰涼。 “為什么呢?” 桑奕默不作聲,他清楚那段時間,她的世界只有他一人。 于他而言,那段記憶是愉快的,帶著朦朧的幸福光圈,像是人生中穿插了一段溫暖的間奏。 但于她而言,日子被割裂成兩半,一邊是找尋身份的興奮,另一邊則是尋不到的失落。 她像是一把靜默的琴,發不出一絲聲響。 沒有記憶沒有身份,無法在世界留下一絲印記。 他總能發現她的黯然神傷。 如果記憶里的美好都摻雜著玻璃碎片,那他希望她不要記起。 舒靈看著對方今天也是穿著黑色,忍不住開口道:“既然你知道我已經不是那種狀態了,為什么還穿黑色呢?” “習慣了。” 偶爾也會想,這種習慣會不會能喚起她記憶里的熟悉感。 “那你當時怎么稱呼我的?” “你給自己取了個名字?!?/br> * 桑奕看著女生躺在沙發上看電視,全然不顧形象地翹著腳。 “喂,能不能好好坐著看電視?!?/br> 女生聞聲并未抬眼,只是挪動了一下腿,給他騰了點位置:“我又不占地方,你直接坐我身上也沒事?!?/br> “我可不想被電到?!彼袝r不經意碰到她,身體總會閃過輕微的電流感。 有時從廚房拿吃的,轉身就看到她蹲在柜臺邊,心口一悸,記不得是第幾次被她嚇到。 “喂,能不能不要躲在角落,很嚇人?!?/br> “第一,我不叫喂,我叫……”她模仿著偶像劇的臺詞,卻在名字這里卡頓住。 “你叫什么?” “就叫……美女!” “……” 此時電視突然響起一首很久遠的歌曲:我的小鬼,小鬼…… “那你就叫我小鬼吧!”她滿意自己地點點頭。 桑奕搖了搖頭:“怎么不叫貞子?” 女生沖他瞪了一眼,隨后又回到沙發上躺著。 “我等會要出門,很晚才回來。給你留著燈,小鬼?!?/br> * 舒靈難以相信自己竟然會取這種名字。 看著桑奕提起過往,像是訴說著別人的故事。 明明覺得陌生遙遠,內心卻不受控制地翻滾洶涌,像是被無形的手緊捏著,泛著絲絲酸楚。 “你什么時候認出我的?” “如果我說,見到你的那一刻,內心就有一種篤定,你信嗎?” 桑奕從桑曼那里拿到舒靈的資料時,并未察覺異樣。 直到第一次見到她,因為機車聲而雙手抱頭的動作,勾起他的記憶。 那個人抱頭時會一只手握拳緊抓著頭發,另一只手捂著耳朵。 第二次見面之前,他特地在書店門外駐足許久。 直到見到她踩著梯子搖搖晃晃,才及時出手扶住,看著對方驚嚇過后習慣性的皺鼻子,內心又加了幾分確信。 于是主動向她索要賠償。 接過她給的《窄門》,看著里面的筆記,更加確信她就是那個跑路的“小鬼”。 那個無意闖進他的生活卻又突然消失的冒失鬼。 不知道她是何種方式變回人類,但他還是替她開心,即使小鬼不記得他了。 可是漸漸他又不開心了。 對方像是徹底將他從記憶里抹去,只剩下客套的疏離。 總與人刻意保持一段距離。 他不明白為何現在身份相同,仍是無法與她觸碰。 甚至開始懷念起那種電流感。 直到發現她對別人無意間流露的愛意,才明白她已經不是過去那個沒心沒肺的“小鬼”。 她有了新的名字,也有了新的故事。 他的存在被她從人生里抹平。 正如他當初的期望:與其做被獨占的小鬼,更希望她是自由的人。 不愿她做失去香氣的花。 ———————————————— 這章是回憶穿插著寫的,可能閱讀起來會有點亂。 寫得矯情,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