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帳篷，并排擺兩個睡袋剛好。梁赫還沒有過在外面露營的經(jīng)歷，有點新鮮。帳篷入口的簾子卷起來，坐在門邊向上望去，海島的夜空像是流動的，環(huán)繞于他們周身。

    這里的空氣比城市好得多，夜晚的天際沒有那些不自然的人工色彩，今天又是個晴天，星光柔和，卻并不黯淡，像在純凈的寶石藍(lán)幕布上撒下細(xì)碎的鉆。

    到了睡覺的時候，他們才把簾子放下，牢牢地封好。周遭的光線完全變暗，戴在手腕的夜光手環(huán)也更加明亮，雖然這點光跟正常照明相比微不足道。

    “你以前住過帳篷吧？”梁赫問沈喆。白天看他固定帳篷挺熟練的，應(yīng)該有過經(jīng)驗。

    “嗯，前兩年，和我爸媽去山里玩住過。”沈喆說。

    “跟現(xiàn)在一樣嗎？”

    “山里怎么會跟海邊一樣，”他回憶道，“蟲子可多了，幸好帳篷夠嚴(yán)實，但是早上一打開，就看見草叢里那些……挺嚇人的。”

    “你怕蟲子啊？”

    “不是小蟲，是平常根本見不到的那種……你不怕？”

    “應(yīng)該不怕吧，”梁赫想象不出來，“頂多長得難看點，還不是一踩就死。”

    “吹牛，那些玩意特惡心……”沈喆已經(jīng)鉆到了睡袋里，只是沒摘眼鏡，就那么平躺著，“那會兒我是一個人睡一個小帳篷，也比較不一樣吧。”

    他們前幾天才在一間房、一張床上過了夜，相似的處境，不免難為情。尤其是梁赫，聽了他的話，暗暗把頭扭向另一側(cè)。幸虧光線暗，就算他紅著臉也不會被發(fā)現(xiàn)。

    “能一起出來真好。”

    梁赫在迷迷糊糊間聽到了這樣一句話，可是又有點像幻覺。因為說話人的語氣過于鄭重，不像平時聊天那般隨意。以至于他不確定是沈喆說出來的，還是自己腦內(nèi)的聲音。

    梁赫努力驅(qū)散上涌的困倦感，向旁邊瞥了一眼，沈喆似乎閉著眼睛。

    “沈喆？”

    毫無回應(yīng)。竟然已經(jīng)睡著了。

    梁赫摘掉他忘記取下的眼鏡。狹小的空間內(nèi)只有微明的熒光，自己這邊是藍(lán)色的，沈喆手上的是綠色的。

    他突然睡不著了。

    趙卓陽的手機鬧鐘并沒有發(fā)揮作用，倒是沈喆第二天早早醒來。彼時天邊已有了一線茜色。

    隔壁帳篷靜悄悄地，梁赫也還在睡。

    “梁赫，”沈喆小聲叫他，“太陽快出來了。”

    沈喆本想如果叫不起人來就算了，可梁赫睡得并不沉，咕噥一句后，慢慢睜開了眼。

    “天亮了？”他沒有立刻坐起來，從被掀開的帳篷門簾往外看。

    “差不多了。”沈喆目視東南方海面，現(xiàn)在比他們約定起床的時間晚了一些。

    趙卓陽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要么鬧鐘功能出了問題，要么響的時候被按掉，但他倆沒起來。

    帳篷敞開了口，梁赫也從睡袋里鉆出來，準(zhǔn)備迎接朝陽。

    他把聞昊那邊的帳篷拉開一些，對里面的人喊：“你們不看日出了？”

    聞昊哼哼唧唧地說：“困死了，看什么日出……”

    “昨天怎么說的？”梁赫也是強忍著倦意，這樣的機會畢竟不多，錯過了，至少得到高考后才能再一起來玩，“快點起來！”

    他仍然有氣無力地說：“不起……”

    梁赫重復(fù)兩遍，聞昊只是賴唧唧地拒絕起床，趙卓陽被折騰醒可就暴躁多了：“滾！誰他媽不讓老子睡覺！”

    梁赫一聽，果斷地把他們的簾子封回去，轉(zhuǎn)身就走。愛起不起。

    “怎么了？”沈喆發(fā)現(xiàn)他的臉色很不好，“他們不起來？要我去叫嗎？”

    “不用，”梁赫恨恨地說，“甭理他們，看不到活該。”

    雖然不清楚他的火氣從何而來，沈喆沒再多說一句，在帳篷前面的沙地上鋪了塊塑料紙，示意梁赫一起坐下。

    他們所處的位置偏高，前方視野中就是一望無際的海面。

    已經(jīng)能夠看到初升的太陽的影跡，一個亮度還很微弱、只能隱隱看出不完整輪廓的紅色光圈。

    梁赫沒坐幾分鐘便又站了起來：“我們到下面走走吧。”

    越離近海岸，海浪的聲音越清晰，先前看到的紅色光圈也幾乎變成金色，周圍籠著薄薄的紅霧彤云。正下方一道搖曳的金波，光沿著金波擴散到兩邊更廣的區(qū)域，映亮了整個海面。

    沈喆帶了相機，連拍了好幾張。

    隨著天邊的“光圈”逐漸升高，海天相接處的色彩層次也愈加豐富。柔和的茜紅色在與金光的角逐中失了氣勢，橘紅、橙紅、金紅……明度不斷增強的色彩占據(jù)了大半邊天。

    燦陽高升，又是個大晴天。兩人走回帳篷，聞昊他們才打著哈欠出來。

    “怎么太陽都這么大了？”聞昊回頭問趙卓陽，“你手機沒響啊？”

    “不知道。”他起床氣本來就大，多說一個字都嫌煩。

    聞昊瞅著從海邊回來的梁赫和沈喆：“你們看日出也不叫我們一聲啊？”

    “叫了，”梁赫有些幸災(zāi)樂禍，“不起。”

    “那就多叫幾遍唄。”

    “你問趙卓陽。”梁赫更沒了好氣。

    “得了，”趙卓陽眉頭一皺，對聞昊說，“沒看就沒看，至于嗎？”

    梁赫看了眼面色平靜的沈喆。

    早上走了一圈，觀賞到了期待的日出，沈喆的心情也頗為愉悅，完全沒理會趙卓陽和聞昊的吵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