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溯8 #402;dǐňǐōsんǔō.cōм
江面浮滿了殘肢。 大風(fēng)扯動船帆,鼓起嘶啞的低咆,水流急遽淌過,載著滿江的尸首沒入遠邊的黑暗。 濃重的血腥味猶在。 很快,又一場廝殺來臨。 “走!”何盛將莊寶銀從船艙里抱出,扯住甲板上的少年。 謝淮倏然側(cè)首,半空中一點暗光撞進他眸中,放大,放大,在他清潤如水的眸子里幻化成紅袍黑刀的修士。 一道道破空聲掠過少年的耳邊,有幾道暗影轉(zhuǎn)瞬將至,如雨珠直墜。 兩岸青山驟低了半截。 呼吸之間,數(shù)不清的暗影飛過了青山,圍向小小的江心。 “帶她走。”謝淮用力拂開何盛的手,看向他懷里哭累了正發(fā)懵的小姑娘,果決道:“快!” 敵人越來越多,甚至有好幾個聚元境修士,何盛的精氣神陡然一泄,絕望地拎住了長劍。 他抱著莊寶銀轉(zhuǎn)身,身形卻詭異滯住,再不能挪動半步。 不只是他,整個江心的他們,乃至整個兩岸青山上、半空中的敵人也都靜止了,保持著固定的姿勢。 唯有一雙眼珠子還能轉(zhuǎn)動,一張嘴還能張開。 大風(fēng)撕扯船帆,死寂里,平靜無波的江面倏然炸開一條水線。 水線飆至三丈,高似一面墻。 謝淮盯住那一線,心生不詳之感。 果然。 大江里水霧驟動,氣溫寒至冰點,高高懸起的水線裹卷飛旋似白霜,凝成一道身形佝僂的實T。 無形而又恐怖的強者威壓籠住全場,死亡壓上了眾人的頭頂,心中惶惶,好似獸囚于牢。 那道裹著寬大黑袍的佝僂身影揮開江霧,緩緩行出。 他行如僵木,踏過水面時卻如履平地,沒踩出一絲水花。 “要不是老夫來得早,這兩個小寶貝差點就因為你們這群蠢貨喪了命。” 聲音嘶老,像是一塊腐蝕風(fēng)化的朽木,老者從袖口里伸出一只死白枯瘦的手,灰黑的長指甲劃過少年的面容。 少年握住劍柄的指節(jié)捏緊。 “真是俊秀得難繪難描。” 老者摸著謝淮的臉,很滿意,被兜帽裹住的臉只露出大半個下巴,Y測測的低笑。 他大手一揮,先前被固住的眾人身上一輕,恐怖的威壓消弭,卻無人敢動。 “恭迎艷副教主大駕。” 太上神教的紅袍修士們齊刷刷跪了一地。 其它各國各教的修士跪也不是,站也不是,索性哆嗦嗦的半跪著。 老頭不理,幾步挪至被何盛乖乖抱著的小姑娘面前,她給嚇住了,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一只模樣可怖的大手伸了過來,按在她的臉上,又臭又痛,莊寶銀再忍不住,透過淚水卻看見少年對她輕輕搖了頭。 哥哥說過,大妖怪最喜歡抓愛哭的小孩了。 “哇”的后半聲被她吞了回去。 她眨去眼淚,看見少年的眼眸里騰起紅色的光線,那些光線相互串聯(lián)組成了奇怪的圖案,占據(jù)了全部的瞳孔仁白。 他垂在身側(cè)的手指快速劃動,指尖漫起星點,星點連成了線。 那些穿著紅袍子的壞人們和沒穿紅袍子的壞人們都低著頭,她歪了歪頭,看向抱著她的叔叔,叔叔的眼神讓她很疑惑。 那只臭臭的大手還在摸她的臉,說著她聽不懂的話。 “你們?nèi)谴镭洠肥骸_@么漂亮的女娃說殺就殺了?姜國唯一的血脈,何不養(yǎng)在太上神教長大?” 裹在黑袍子里的老頭捏住莊寶銀的臉,發(fā)出貪婪的嘆息,那種貪婪近乎瘋狂: “一個背負著血海深仇的皇室遺孤,不得不忍辱負重在敵人的胯下長大,滿心的國仇家恨,卻必須每日赤身裸體地伺候著敵人的rou根,還懷揣著可笑的復(fù)仇夢想。哈哈哈哈——” 巨大的恐懼席卷了四肢百骸,莊寶銀被老人死死盯著,兜帽下的那雙眼睛讓她害怕。 她抓住何盛的衣襟,將臉埋進叔叔的懷里,哆嗦不停。 老頭說著說著嘴角流出了口水,狂熱大叫:“調(diào)教出這樣的女人……多么美妙的畫面,多么難得的珍品。” y笑聲四起,太上神教的修士們露出垂涎的神色。 何盛的心口抽搐大痛。 他猛然出手,掌心元氣暴起雷光,老頭見狀一聲輕咦,抬起輕飄飄的一掌拍向他的天靈蓋。 兩掌相接,何盛掌心的雷光如火遇水,被澆滅成了白煙,和老人手掌相接的整只手臂轟然炸碎。 轉(zhuǎn)瞬間,竟失了右臂。 “廢物!” 老頭發(fā)出獰笑,另一只鷹爪般的枯手閃電襲出,精準掐住莊寶銀的脖頸。 小姑娘陶然大哭。 那廂,謝淮指下法陣的最后一筆落下,身若流風(fēng),掠了過去。 老頭似有所感,倏然轉(zhuǎn)身并出一指夾住襲來的劍光,大袖卷出厲風(fēng),卻在看清少年的容顏時硬生生散了風(fēng)息。 謝淮回劍收刃,擋在何盛的身前。 他眼中淡如以往。 老頭驚怒,一個小小入境初期的男童竟敢擋在他修元強者的身前,如此沉靜的目光……是自大狂妄?還是蔑視? 謝淮抬眼壓劍,與老頭對視,眼中紅線交織盛放,一絲紅光從眼角蔓延而出,貫穿他的大半張臉之后沒入衣領(lǐng)之間。 無數(shù)絲紅光以少年的雙眸為巢,傾動而出,它們在少年的身上游走纏繞,編織成詭異又欲森的圖案。 一顆漲起紅光的碩大獸頭浮在少年xue口之上,頭似牛,角似鹿,雙目含雷霆之勢,厲如兩柄閃電。 耳似象,項似蛇,口旁垂下的須髯漆黑如鋼針,頷下卻銜明珠,散出蓬然白光。 “該死!”老頭勃然大怒,“你是老夫看中的萬中無一的rou身,老夫不忍傷你一毫,現(xiàn)在你在自己身上做了什么?” 何盛眼神一凝。 之前蘇纖云出現(xiàn),雙方交戰(zhàn)時他看見謝小公子孤身懸于江面之上,以手畫陣,朝江里扔了什么。 東西用大樹葉包著,小公子抖開之后,他好像看清了那東西的模樣。 對了! 內(nèi)臟。 心肝脾肺腎。 小公子往河里扔內(nèi)臟做什么? …… “何盛?” “在!” “帶她走。” 話音未落,厚重的云翳攏聚而至,大浪排開,拋得船身高高躍起又重重砸下。 雙方在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中不明就里,醒過神時,手中已是兵刃相接。 謝淮席地而坐,手指在空中不斷結(jié)出法印,紅線以他為焦,鋪撒入翻涌的江面。 轟! 江面豁然裂開一縫,黑不見底。 老頭幾次三番阻止不能,伸手抓那少年,豈料紅線y如鋼鑄,更為撼動他心神的是紅線上附著的遠古兇煞之氣。 老頭眼中泛起殘忍的兇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