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微博幾乎沒有什么動態,原創更是一條沒有。 確認完全可以當小號用,陳教授看向周黎:“我剛和院長說了,他同意在學校官方出解決方案之前,我先幫你轉條微博,試試看能不能緩沖下輿論壓力。” “不過結果不可知。”陳教授坦言,“如果反應友好,你就順勢承認你是周黎。” 周黎茫然地眨了下眼睛:“那如果反應不友好,怎么辦?” 陳教授一臉沉重:“那你就只能打死不認了,我也不會認。” “……還能這樣?” 陳教授笑看向她:“用你的話來講——那不然也沒別的辦法啊。” 周黎:“……” 行吧。 陳教授低頭打了幾個字,拿起自己的手機轉發。 …… 短短一個小時之內,周黎再一次沖上了熱搜。 陳教授粉絲也不多,只有一二十萬,但她師出名門,雖然現在一副準備退休的樣子,好歹曾經也是學界響當當的人物,桃李滿天下,剛好又是個熱搜話題,所以她一轉發,立刻就被送到了熱門第一。 陳暢:很有意思的話題,下次課上討論。//@平平無奇周寶玉:最大的煩惱是,有天不是公主了咋弄? 然后陳暢的下次課還沒來得及上,微博萬千網友就先在她的微博里熱烈討論起來: ——出家?遁入空門吧。 ——我有個朋友家以前很富有的,家里有保鏢有司機那種,后來經濟大環境不好,他們家破產了,男主人自殺了,女主人精神不好,接孩子的時候出了車禍,一家都…… ——大可不必,其實像個普通人一樣活著就好啊。 ——說得容易,普通人……呵。 ——我應該會湊活活著,不過心理應該會扭曲,一想到從前那么有錢,現在家徒四壁,生不如死的概率比較大。 …… 平平無奇周寶玉的粉絲轉眼蹭蹭蹭過萬,從一開始的一通亂罵,到現在什么亂七八糟的都有: ——我覺得你沒錯,不該把你和之前那幾個暴發戶打在一起,她們是侮辱,你是說大實話[閉嘴] ——就是,你發論文拿國獎,那幾個拿著爹媽的錢睡小鮮rou…… …… ——寶玉jiejie,聽說你家以前是b城首富,白玉為堂金作馬? ——聽說你現在住安置房,想問安置房小區真的會有人在草坪里殺雞殺魚嗎?[恐怖][恐怖] …… ——只有我一個人好奇周公主的人間絕色盛世美顏是誰嗎?打工人表示羨慕……想擁有同款人間絕色駙馬爺[色] ——八年后的周寶玉表示:我也很羨慕我寄幾[狗頭] …… 從自下仰視的憤怒,到自上俯視的悲憫,也就兩條熱搜之間的距離。 微博上的戰火消停大半。 師徒兩人走出食堂,已是晚上9點半。 陳教授家就住在學校,從包里拿出傘撐開,問周黎:“你怎么回去?” 周黎舉了舉手機:“我爸說他下班順路來接我。” 陳教授點點頭。 正要離開,周黎叫住她:“老師。” 陳教授回頭。 周黎抿唇笑道:“謝謝您!” 陳教授笑了笑:“要共情不要道歉,本來就是你自己的選擇啊。” 陳教授離開沒多久,周鴻安就到了。 …… 周家如今住在一片安置房小區內,安置是安置,小區倒也不算老,也就十多年。只是這邊居民素質普遍不算高,所以公共區域看起來有些破舊,再者位置偏了些,上個課就得過高速。 好在如今周黎研二,已經沒有課了,她又是文學方向的,不用做實驗,看書寫論文發論文就好,所以日常在家,非必要不去學校。 周黎念碩士以后,周鴻安還是第一次來接她,為了熱搜的事。父女兩人在路上提前對好說辭,約定這事就不讓顧蓉曉得了,省得勾起老母親傷心的往事。 滴滴停在小區門口,周鴻安遞給周黎一把傘,父女兩人一人一傘慢吞吞往家走。 遠遠的,只見單元樓下停了輛黑色轎車,車身寬敞,線條流暢。 路燈打在上面,照著細雨斜斜飄落在緊閉的車窗上,泛著冷泠泠清貴的光澤。 周鴻安忍不住問周黎:“誒,女兒,你有沒有覺得那輛車很眼熟哇?” 周黎抬眼,一開始沒看清,待走到近處一看…… 嗯,賓利雅致。 “爸,我明天給您買點枸杞補補吧,再窮不能窮眼睛。” 周鴻安這時也看清了,并不將周黎的話放心上,反而滿臉欣慰:“難怪覺得眼熟,可見你老爸的品味還是當年那個品味哇!” 又嘀咕道:“這車主怕不是個傻的,我昨天才看見有人在這里殺魚,他把車停這兒……嘖嘖。” 周黎忽然問:“爸,這么多年,你有沒有見過沈照?” 周鴻安愣了下:“哪個沈照?” 周黎:“……” 周鴻安猛地一拍腦門兒:“那個沈照啊!沒有,我連他照片都沒見過。哎呀,也不知道這么多年過去,小伙子是不是風采依舊哇!” 周黎一臉認真:“我今天想了想。” 周鴻安緊張起來:“嗯?” 周黎:“我覺得,沈照很有可能是毀容了。” 周鴻安:“……” 父女兩人走進了單元樓,聲音漸小。 賓利雅致后座的車窗終于緩緩落下。 小區路燈在秋天微涼的風雨里,光線昏暗,照進落下一半的車窗內,隱約映出男人一雙清冷的眉眼。 眼尾處,原本應是色澤艷麗的一顆朱砂痣也顯得晦暗了幾分。 只聽周鴻安隱隱約約的附和聲從里面傳出:“這么一說……女兒你的猜測很有道理哇!” …… 這晚,周黎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了沈照。 還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在周家的大別墅。 她的房間在二樓,臥房旁邊連著她的小書房,兩扇落地窗外是精致的露臺。樓下有一棵桂花樹,剛好長到露臺的高度,每每風起,桂花落下,飄飄渺渺灑露臺一地。 她坐在書房里寫卷子,午后的陽光透過落地窗,在木地板上投落出一片金色的光格,帶著桂花淡淡的甜香。 她寫完一張數學卷子,轉頭,去看身旁的少年。 他坐在她身邊,右手支肘,隨意撘在書桌上,手掌握起一個松散的拳狀,慵懶地撐著頭。 少年有著高高的眉骨,底下是一雙深邃的鳳眸,眼尾微微上揚,仿佛在笑,可是沉黑的眼中并不帶笑意。他膚色冷白,五官鮮明利落,給人一種冷泠泠的感覺。左眼尾處一顆殷紅的朱砂小痣,又讓這種冷帶了幾分妖孽。 他的目光肆無忌憚地盯著她的臉。 她轉頭看他,他不但沒有收斂,更輕佻地勾了下唇。 十五歲的周黎,滿臉的嬰兒肥,白皙的臉蛋兒透著少女的胭脂色,水靈靈的,粉嫩得讓人想掐一把。 神情卻并沒有什么少女的可愛。 她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三秒,轉開頭去,盯著面前張開的卷子,忽然叫了聲:“哥哥。” “嗯?”少年妖孽的喉結微動,從喉間輕輕溢出一聲,低啞得有些繾綣。 “你想知道,我上個家庭老師是怎么被辭退的嗎?” “哦?” 周黎轉頭,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沒什么波動地看向他:“講題就講題,他非要和我講什么心靈雞湯,還來握我的手。哥哥,你說我看起來像個智障嗎?” 少年無聲哂笑,喉結滾動,低沉帶著些懶散的嗓音從喉間溢出。 “如果智障都是你這樣的,那我還苦苦討什么生活?” 他伸出手,修長冷白的食指落在微微泛黃的紙張上,輕輕一點,準確無誤指了一道填空題。 “這里。” 周黎一怔,這題只有最終答案,她還沒反應過來。眼前紙張翻飛,卷子已經翻到了第二面。 “還有這里。” 他指向最后一道大題。 “也錯了?”她問。 “錯了。” 周黎一言不發地打量著他。 這道立體幾何題,因為過于難,她事先看過正確答案。 只見少年鳳眸微挑,似笑非笑:“不信?” 他朝她伸出手,手心往上,五個手指看起來修長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