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魔尊隨意地在天帝邊上坐下,毫不見外地用法術凈了凈桌上兩只未用過的茶盞,邊添茶邊道:“挺容易的了,一般人想要見本座,哪兒個不需要提前大半月排隊?這也就是天帝你,本座才那么快就來了。” 說著,他向站立在一旁的祈安招了招手,“來,這茶聞起來不錯,坐過來嘗嘗。” 祈安看了眼天帝那如冰窖一樣冷的臉,生怕他待會兒要氣炸了,猶豫了一下后,決定還是維護一下他們天界大佬的尊嚴。 她垂首恭順道:“天帝在上,小仙不敢同坐,小仙站著就好。” 陌清輕嘆一聲,笑道:“祁安哪兒都好,就是面子太薄了些。” 天帝默然看向面子薄的祁安,恍然想起當初她來找自己討要那五千清心珠時,看準了他理虧,耐她不能,便在他面前上演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撒潑打滾,無所不用其極,甚至還險些砸了天清殿。 也不知是這魔尊年紀輕輕就瞎了眼,還是祁安看人下碟,把那些悍婦手段盡使到了他身上。 祁安察覺到天帝投來的質疑目光,腦袋垂得更低了些。 這時,原本守著玥嬌的陽煦聞聲而出,一見到陌清,便嚴聲質問道:“玥嬌身體里的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對她做了什么?你為什么要關她?” 陽煦一連三問,氣勢洶洶。 陌清斜眼看了他一眼,輕笑出聲,祈安從中聽出了一絲嘲笑之意。 陌清優雅地端起茶盞,微微抿了一口后,又輕飄飄的瞥向天帝,慢條斯理道:“看來三殿下在天界嬌養得不錯,想來平時很少自己花心思做事情。” 陽煦單純,沒有聽出他的暗諷,再次逼問道:“你回答我!” 天帝微微皺眉,沉聲喝止:“陽煦,慎言!” 天帝發話,陽煦不得不噤聲,可仍用充滿怒意的眼神狠狠譴責了陌清一番。 陌清挑釁地瞥了眼陽煦,隨后慢悠悠開了口,“你瞧她這樣,還不知道本座為何要關她嗎?” 陽煦沉默了。 陌清又道:“她發狂時,你可曾看出她有什么不同?” 陽煦靜了片刻,似在回憶,沉吟半晌后,回道:“她好像不認識我了一樣,突然就對我出了手,招招都像是要我死,而且實力也強得可怕。” 陌清笑了笑,“不愧是天帝之子,這都能看出來呢。” 祁安:…… 陽煦那純真娃真以為陌清在夸他,面色緩和了幾分,語氣也溫和了許多,“這我自然能看出來,但我不明白,為何她會像變了個人一樣?” 陌清轉身看向他,漫聲道:“因為那身體里的本來就不是她。” 第18章 第 18 章 上一任魔尊瑜方與尊后桓竹舉案齊眉,相敬如賓,是魔界出了名的模范夫婦,實乃魔族伉儷之楷模。 直到二百年前,瑜方從外界帶回了一名妖族女子,這份美好才破滅了。 那妖族女子名叫苗衣,妖力薄弱,容貌卻極其美艷,一雙桃花眼,只消看一眼,便能將男子的心魂勾了去。 并不意外的,瑜方也成了那眾多為她著迷的男子之一。 瑜方將苗衣帶回元潼宮嬌養了起來,給了她與尊后同等的權利,還給了她遠超尊后的寵愛。 桓竹對瑜方的負心感到痛苦,且覺得他此舉是在打她的臉,因此對瑜方和苗衣心生怨恨,為此還去找了苗衣麻煩。 然而苗衣擅蠱惑人心,她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軟糯糯的幾聲“jiejie”便將桓竹也拿下了。 此后桓竹對苗衣雖常冷眼相待,但暗中還是吩咐宮人好生照顧著她。 尤其是在苗衣懷孕那段期間,她更是親自監察她的吃穿用度,比自己懷孕時還要上心。 可是她沒想到,她的善心養了一條蛇。 苗衣臨盆的那日,黑云翻墨,雷霆萬鈞。 孩子即將出生之際,整個元潼宮忽然被濃盛的妖魔之氣所淹沒。 女子生產,是氣息最為薄弱的時候,斷不可能在此時突然爆發出這等強盛的力量。 桓竹和瑜方察覺到不對,闖入寢殿中一瞧,只見負責接生的魔族全都死了,而苗衣的肚子外環繞著黑色的霧氣,直通屋檐之上。 他們見狀,以為苗衣被邪祟糾纏,立刻施法去驅逐那詭異的黑氣,沒想到,卻被苗衣躲了開來。 苗衣死死護著她的肚子,一臉防備且充滿敵意地瞪著他們。 他們這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這黑霧是苗衣主動招惹來的。 苗衣哭著求他們,讓她把孩子生下來,為了引得他們心疼,也為了拖延時間,她緩緩道出了她隱瞞的一個秘密。 幾年前,她所愛之人被妖帝殺害,她一直想要向妖帝復仇,奈何她法力淺薄,沒那能力報仇。 后來,妖界一領地妖王反叛,與妖帝打了三天三夜,最終差了一手,被妖帝俘下,只待妖帝修養恢復后,押送至泗彌谷封印。 那妖王知曉一旦被封印進了泗彌谷,他便永無翻身之日。被關押期間,他放出一縷夾帶著法力的魂魄穿牢獄而出,找到了對最是憎恨妖帝的苗衣,與她達成了協議。 若是苗衣愿意將自己的孩子獻祭給他,讓他附身到她孩子身上,待他重新獲得身軀,實力完全恢復后,就替她殺了妖帝報仇。 苗衣一心只有報仇之事,沒有多想就答應了,并讓殘魂暫時附在她身上,直到她誕下孩子后,魂魄才會轉移,并侵占孩子的身體。 瑜方聽完她所言,愣神許久才回神,“你既有意中人,為了他寧愿拿自己的孩子做犧牲品,為何還要與我在一起?” 面對瑜方真摯又痛苦的神情,苗衣念起了他和桓竹對自己的好,唯一一次沒有騙他:“因為你是魔界最強者,你的血脈力量能讓他在最短的時日內恢復法力,甚至比之前更強。” 瑜方沒想到,自己深愛的女子,從頭至尾都只是在利用他。 他的心似被整個揪了起來,又痛又恨下,他作勢要對苗衣出手,但看見她的面容時,終究還是下不去手,法術一偏,只是將她身側的被褥碎成了渣。 就在這時,苗衣猛地痛苦喊出聲,黑氣已從她的肚子蔓延到了她的全身,不過幾息的功夫,她rou眼可見地瘦扁了下去,竟似只剩一副骨架,而她的肚皮卻在不斷地漲大。 桓竹見狀,立刻施法穩住那黑氣,不讓它繼續侵蝕母體。 瑜方還在愣神,桓竹急道:“這孩子留還是不留,你說句話!” 若是不留,現在就要下手除之! 瑜方必是舍不得這孩子的,但他作為魔尊,留下一個妖王附體的孩子,也是說不過去,況且,若是讓妖帝知曉此事,兩界必然無法再保持表面的平和。 他只猶豫了片刻,就做出了決定,卻也正是這片刻的功夫,那黑氣陡然增強,竟將桓竹的法力也化作了養分,吸收之以供養胎體,同時強行讓苗衣誕下了孩子。 胎兒出生的瞬間,苗衣和桓竹沒了氣息。 誰都沒有想到,這殘魂的力量這么強大,竟然還能吸食外體力量,竟將苗衣和桓竹的法力和精氣吞噬殆盡! 瑜方見狀,來不及傷心,立馬吩咐親衛,讓所有魔族撤離元潼宮。 他要親自除了這惡妖。 那親衛得令,立刻疏散宮中魔族,等要返回寢殿時,正巧遇上閉關許久才回來的陌清。 陌清得知此事經過,沖進宮內,但還是晚了一步。 他進元潼宮時,瑜方已斷了氣,整個寢殿,只余一個魔族嬰兒還活著。 以瑜方的實力,想要除掉這孩子并不是難事,但他到最后還是不忍心對自己的孩子下狠手。 于是他一邊忍受著黑氣的攻擊,一邊施法將其凈除。 最終,瑜方以生命為代價,消除了那妖王的魂魄,留下了這個孩子。 而這個孩子,不消多說,正是玥嬌。 陌清說起這件魔界秘事時,語氣和神態皆是云淡風輕,就像在說旁人的故事一般,從他的眉眼間竟找不出一絲搖擺的痕跡。 如此表現,要么是他太過涼薄,要么是就是太善于偽裝。 祁安對他了解不多,但直覺卻覺得他并不冷情冷血,由此神色不由凝住了幾分,她還以為他什么事都不會記掛在心上,原來他只是將那些事藏在了心底。 陌清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朝她笑了笑。 “我父君負了結發妻子,不識假意,辜負真心,這是他自食惡果。而我母后雖是無辜,卻也是因為給予了不必要的同情,且沒能及時從扭曲的感情中抽離,才被殃及。此因此果皆是由他們自己的決定結成的,我雖遺憾,也曾傷心,卻不至于那么久都放不開。” 天帝沒想到陌清會如此坦白自己的家事,一時略顯尷尬,輕咳兩聲后,才問道:“既然已經清除了那魂魄,現在為何還會這樣?” “玥嬌第一次發狂后,本座去泗彌谷看過,有個妖族的封印有所松動,應當就是那個妖王。想來我父君當初并未能徹底清除魂魄,只是將它封印在了玥嬌體內。妖王本體封印松動,激發了玥嬌身體內的殘魂,使它掙脫了控制。” 天帝聞言一愣,面上布了幾分寒意。 自從六界和平相處以來,各界帝君定下一個規矩,將所有造成強大危害的禍害們都關押至泗彌谷,每一個都由天帝、魔尊、妖帝、鬼君四者同時封印,想要解除封印,也必須這四者同時出手。 如此一來,若有人想要利用那些邪物作孽,也無法憑一己之力放出他們。 如果真如陌清所言,封印松動,那么必然是有某一界帝君起了異心。 陌清睇了天帝一眼,又恢復了原本那略顯懶散的笑意,“天帝可別想多了,本座檢查過,那松動并非外力介入,本座看就是當初封印的那幾個老頭太弱了,沒封印緊固,才會出現此情況。” 天帝臉沉了沉,他就是那幾個弱老頭中的一個。 他不悅地看向陌清,語含指責道:“無論是不是外力介入,這并非小事,魔尊為何不通知我們?” 陌清挑了挑眉,“本座已重新封印好了,告知你們作何用?若非這事牽扯到玥嬌,本座今日也是懶得一提的。” 祁安抹了抹額頭的汗,幸虧魔尊不是天帝的屬下,否則都不知道要被貶謫幾百回了。 她之前怎就沒看出他還有這樣的一面?方才對和合仙宮的仙官說話時,不是挺和顏悅色的嗎? 天帝自然是不滿意他所言,但礙于兩界關系,也只好暫時忍了下來。 陌清看著天帝對他不滿,卻又不敢輕易和他撕破臉的樣子,心情爽快極了。 天帝見他開心,便更郁悶了幾分,沉聲問道;“那關于玥嬌,魔尊打算怎么辦?” “那就要看你們了。”陌清又倒了杯茶,“如今還沒徹底清除她體內殘魂的法子,她每個月總有那么幾天會發狂,而這情況有可能會無限期延續下去,你們是否還愿意讓玥嬌嫁來天界?” 陽煦聞言,以為陌清要反悔,急道:“怎么可能因為這個就不愿意?” 天帝看了眼自己的小兒子,默了小會兒后,嘆道:“既然是我們主動提的親,我們自然不會反悔。” “很好。”陌清對此回答十分滿意,“既然如此,那么玥嬌就先由你們天界照管了,本座要去一趟妖界。” 天帝問道:“為何?” “解鈴還須系鈴人,魂魄移身一術乃妖法,想要解之,自然要去妖界問解除之法。” 天帝考慮了一下,沒有反對,的確讓玥嬌如此下去,之后對天界而言也是個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