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正說著,他忽然止步,指著一棵樹道:“你看這上面的,便是最舉足輕重的魔族的姻緣?!?/br> 祁安抬頭看去,果不其然,那樹上的綢帶如金箔一般,在陽光下閃耀著光芒。 “你要的云塵綢便在這棵樹上?!?/br> 這棵樹上的云塵綢雖比其他樹上的少許多,但仍有百來根之多。 祁安誠懇問道:“請問哪一條是玥嬌殿下的云塵綢?” 步念嬌正經了沒多久,便又打回原樣,“你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如何?” 話音方落,他背脊寒意驟生,一側頭,就見陌清陰惻惻地看著他。 他渾身抖了一抖,立刻道貌岸然道:“最上面的就是你要的那條云塵綢。” 祁安拱手道了聲謝,便輕拂衣袖,靈快飛至樹梢。 她發現身姿較之前輕盈許多,想來是這幾日大補修為靈丹的結果。 她萬分欣喜,對陌清的感激更是加深了幾倍,心想著等她成為和合仙宮的正式仙官后,定要好好翻翻姻緣簿,給他介紹幾位風姿卓絕的單身上神。 懷揣著對未來的期盼,她伸手觸向那最頂端的云塵綢,然而指尖才觸碰上,便感覺指尖傳來一陣刺痛酥麻。 緊接著,她赫然發現樹枝上憑空出現了一只似獅的猛獸。 它緩步向祁安而來,沉重的步伐發出“噔噔”的響聲,卻未曾壓彎樹枝分毫。 祁安旋即翻身躍至另一根樹枝上,然而它始終緊緊盯著她,就像盯著獵物。 這時,樹下傳來步念嬌的聲音。 “這是云塵綢的守護靈護緣獸,只有降服護緣獸,才能摘得云塵綢。越是厲害的魔族,護緣獸越兇猛。對了,再提醒你一下,盤緣樹一個月只能挑戰摘綢一次,一旦下了樹,就只能等下個月再來了。” 倒是早說??!她剛剛差點兒就逃下樹了。 祁安愣愣地看著那護緣獸,一時進退兩難,不知該如何是好。 在她思忖對策的功夫,步念嬌用手肘拱了拱陌清,一臉壞笑。 “你很壞哦,哄騙人家小姑娘,我怎么不記得把你教成誘騙女生的人了?回頭你可別同別人說你是我教養出來的。” 陌清無奈道:“若不不哄騙,她就又要跑了。” 步念嬌一愣,隨后假意拭了拭并不存在的眼淚,“不容易啊,一百年了,你終于放下原來那人了?!?/br> 陌清的視線始終放在祁安身上,目光無比堅定,“哪有原來現在,一直以來,只有她?!?/br> 步念嬌狀似了悟地“嗯”了聲,片刻后才反應過來,舌頭打結道:“她就是那個凡人?” 在得到陌清肯定的回復后,步念嬌久久未能合上下巴。 一百年了,兜兜轉轉,陌清心中的竟然還是那個人,而且還把人給找著了! 瞧瞧,這專一的深情種,是他步念嬌教養出來的! 步念嬌又纏著陌清說了好一會兒的話,陌清一邊應付著,一邊瞧著祁安。 不消一刻,祁安就拿著一條金光燦燦的綢帶下了樹。 步念嬌驚嘆道:“這么快!你怎么做到的?” 他剛剛只顧著扯著陌清說話,完全忘記了去看祁安對付護緣獸。 祁安回憶起方才,那護緣獸款款向她走來,她心驚膽戰地做好了防御準備,并快速施法設了個簡易陷阱,打算它攻擊時,將它引至陷阱中去。 但沒想到,這護緣獸并沒有步念嬌說的那般兇猛,相反,還十分惹人憐愛,撲到她身上后就各種扭著身子撒嬌,全然沒有身為護緣獸的覺悟。 “我在它腦門上親了一下,它就把云塵綢叼過來給我了。”祁安不解:“所以這護緣獸是擺設?” “……”步念嬌別有深意地瞄了眼陌清,“這護緣獸和它主人一樣沒出息?!?/br> 都不知道有多少數一數二的魔界高手敗在了護緣獸手下,怎么可能只是擺設,不過是護緣獸明白主人心思罷了。 無論如何,祁安成功拿到了云塵綢。 步念嬌變出一記錄的簿子,說道:“在最后寫上你的名字,這云塵綢就歸你了?!?/br> 祁安痛快地簽上了大名,隨后將云塵綢交給了陌清,“這樣一來,二位殿下的親事是不是就定了?” 陌清收下綢緞,笑道:“定了。” 祁安喜不自勝,“太好了!” 她的正式工身份即將到手! 步念嬌見狀,見縫插針道:“既然那么開心,何不在我這兒吃點兒酒,慶祝慶祝?我也想趁這機會多了解祁安呢!” 陌清將祁安擋在身后,“不必了,你不用了解?!?/br> 步念嬌不氣不餒,搖身一變,幻化成一大眼翹鼻的稚童,搗騰著小腿繞過陌清,抓住祁安的衣角,眨著水汪汪的眼睛,嗲聲道:“仙子jiejie,留下來嘛!好不好?” 祁安倒吸一口氣,這也太可愛了! 她捧著跳個不停的小心臟,轉頭看向陌清,“我們不如留下喝幾杯?” 陌清俯視著步念嬌,正好瞧見他得逞的笑容,但還是妥協了,“你歡喜就好?!?/br> 可惜這酒,祁安喝得并不歡喜。 第8章 第 8 章 十兩云漿下肚,換四分醉意,六分誠心,步念嬌打的便是酒后吐真言的主意。 為此,他特意搬出珍藏了數百年的陳釀。 他在心中細細捋了幾遍要八卦的問題,還計劃好了如何不著痕跡地引入話題,卻唯獨忘記考慮一點,便是他自身的酒量。 才淺酌了幾杯,他就紅透了臉,開始上躥下跳,不僅踢翻了桌子,還孫大圣附身,邊鬧邊吆喝:“妖怪!我看你往哪里跑!” 他險些拆了自己的樓。 祁安好不容易才從他手下保住了酒,怔怔問陌清:“要不要先把他定?。俊?/br> “左右是他的樓,拆了便拆了吧。”陌清負手,事不關己道,“正好給他長長記性,沒酒量就不要喝酒。” 鬧了一個多時辰,步念嬌才累得安靜下來。 彼時樓內一片狼藉,他癱在一斜倒的長板凳旁,喘著粗氣痛罵道:“他娘的!都是月老那老家伙害的!若不是月老折了我的姻緣,我此時應該與紅袖相伴,怎會淪落到與妖怪打架!恨啊,我恨月老那老兒啊!” 祁安訥訥問道:“這月老莫不是我那上司月老?” “自然是那一個?!蹦扒遢p笑解釋,“他當初愛慕天界的一位上神,請月老牽線,但月老以天界不管魔界姻緣為由拒絕了。步念嬌因此記恨上了月老,轉頭便回魔界開了和闔魔宮,說是要自掌姻緣?!?/br> 祁安聽完,小聲為自己的上司鳴不平:“和合仙宮掌的是天凡二界的姻緣,月老的確沒辦法給魔族牽紅線?!?/br> 步念嬌此時雖然腦子不太清醒,但耳朵卻出奇的靈光,祁安所言一字不落地落到了他的耳中。 “侄媳婦,你不知道,他不給我牽紅線就罷了,我也不稀罕他幫忙,可是他竟然給涵歲和旁人牽了紅線,還說他們是天賜的姻緣!簡直就是放屁!” 祁安一愣,步念嬌說的那位涵歲元君,她是見過的。 涵歲元君仙姿佚貌,美而不艷,就如那盛夏之蓮般清絕淡雅,讓身為女子的祁安都不免為之心動。 她回憶著涵歲的形容,又看向半臥在地上,衣衫凌亂的老爺子,實在無法想象他們站在一塊兒的模樣。 陌清像是祁安肚子里的讀心蟲,見她一臉質疑地看著步念嬌,就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其實這并非他原本樣貌?!?/br> 說著,他伸出手懸于步念嬌腦袋上,頃刻間,老爺子變成了正值青年的俊俏郎。 祁安傻了眼。 陌清道:“他就是為了得到別人關心,才化作這模樣。說白了,就是個缺愛的家伙?!?/br> 這話又被步念嬌聽了去。 他大聲嚷嚷,頗為委屈,“是啦!我就是缺愛!涵歲不要我,你也不常來看我,我就想找人關心我,我有錯嗎?” 說完,他不顧形象,手腳并用躥到祁安身邊,捧著她的手,吸著鼻子道:“侄媳婦,你關心關心我……” 話未說完,他腦門猛地一痛,還未意識到發生了什么,就兩眼一翻,失去了意識。 陌清淡定收回施法的手,心中罵了句“老色胚”,面上卻裝得溫和,“我送他去休息,待會兒我們就回去?!?/br> 祁安應了一聲,緊接著就見步念嬌從地上懸起,在空中旋了好幾圈,幾近欲吐,而后才被陌清用法術運著送回了房間。 待陌清出來后,他們便打道回了元潼宮。 銀蟾臥天,晚風拂面。 赤蹄上,祁安挺直著腰板,對和闔魔宮的經歷做出了總結:“喝酒還是要適度,千萬不能像那位一樣,傷了身體還丟了面子?!?/br> 陌清似想起什么,忽而嘴角一揚,“你的酒量似乎不錯?!?/br> 祁安半側首,一臉驕傲道:“是啊,我為人時三杯就倒,沒想到飛升后,壽命捎帶著酒量都增加了呢?!?/br> 說著,她伸手指向底下的山丘,嘻嘻笑道:“你瞧,我連有幾個窩窩頭都能數得清?!?/br> 陌清怔了怔,看向她不知何時變得嬌紅的臉龐,笑道:“原來不是酒量增加了,是反應時間變長了?!?/br> * 祁安第一次喝酒,是在她及笄的那天。 趙夫子一家特意來到她家中,替她辦了場簡易的及笄禮,還貼心地為她準備了禮物。 趙夫人送的是自己縫制的香囊,繡工巧奪天工,淡淡的藥草香縈繞鼻尖,很是寧神。趙夫子送的是一方天然澄泥硯,以激勵她奮發向上。而趙夫子的兒子趙躍送的是兩壺自釀的桃花酒。 趙躍素來靦腆,平日與祁安說話時便總紅著臉,送桃花酒時,熱氣更是燒到了耳尖,“這桃花酒是我照著古籍改良后釀的,你嘗嘗喜不喜歡,若是喜歡,我之后一直給你釀?!?/br> “定是喜歡的。” 祁安笑著接受了趙躍的禮,就是不明白,送個酒而已,為何會羞成這樣。 傍晚,送走了趙氏一家后,祁安就迫不及待地開了酒。 從前她只在詩詞中了解過一二分酒的美味,卻還沒有真正嘗過呢。 她倒了一杯酒,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只嘗出了點兒桃花的甜香,比起酒,更像是果飲。 于是,她放心地直飲一杯,甘甜過后,隱隱有辛辣之味,兩三種滋味相糅合,倒是適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