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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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日穿了身淺桃色的襦衣,外罩廣袖青衣,斜插一枝玉簪,配著對玉色耳珰。溫柔婉約中,藏著拒人的端莊高貴。 花容好似冷月,脖頸纖細白皙。 讓藺長星想起,他臉埋在那里時的觸感。雅淡的冷香,并著瓷質(zhì)的軟嫩,輕輕一咬便是一道紅痕。 然而謝辰卻不再是那個任他放肆的謝辰,不同于他的悸動,她眸中一片冷清。不帶半點情緒地朝他頷首,拉著蒙焰柔走出書肆。 素織付錢的時候,沒忍住地瞟了幾眼藺長星,徹底信了姑娘的話。 可惜,雖然臉一模一樣,但如今的他一派清貴,舉手投足間哪還有在南州時的影子。 那時的他穿著最普通粗布衣裳,因他長得高,胳膊小腿還短了一截,一笑起來就有點兒傻氣。 姑娘心地善良,給他買了好幾身衣裳,讓他體面些。誰想得到,銀子都白花了,人家是缺錢的主嗎? 死采花大盜,壞死了! 藺長星瞇著眼睛朝素織笑,素織當做沒看見,“哼”了聲就快步離開。 “這小丫頭脾氣真不小,哼誰呢。”賀裁風笑著評了一句。 書肆掌柜心領(lǐng)神會,豈會不知這位賀公子說的好書是什么意思,那種書自不會拿到明面上賣,于是說了句稍等。 賀裁風抬步要走,發(fā)現(xiàn)自家表弟還在往外看,順口問了句,“瞧什么呢?” “沒什么。”藺長星忍著才沒追出去,神態(tài)自然地拿了本書翻,心里如小鹿般亂撞。 這是他在宴京第二回 見到她,比之上回,她今日打扮得更精巧,連妝面都是細細描繪過的,不似在南州時的隨意素凈。 這讓她更加陌生,氣質(zhì)也更加冷淡,可藺長星卻喜歡得厲害,想將她搶回家。 他喜歡謝辰,她所有他沒見過的模樣,他都喜歡。 如愿見她一面,不枉他這幾日天天在外面閑逛。 跟掌柜上了二樓,等了片刻,伙計搬來兩箱子“好書”。有純是字的,純是畫的,亦有兩相結(jié)合的。 賀裁風作為常客,駕輕就熟道:“你喜歡什么樣的,表哥幫你找找。” “啊?”藺長星對這些沒什么所謂,“我都行。” “你不會沒看過吧?” “看過的。”在南州時他被寄養(yǎng)在萬家,族中兄弟多,也會偷偷傳閱。 “那就對了。”賀裁風壓低聲音,好奇心作祟問道:“你有沒有試過那事?” 怕藺長星聽不懂,他指著翻開的畫冊里。那里面的內(nèi)容何止有辱斯文,簡直不堪入目。 藺長星將謝辰的臉往心間一藏,拋開旖旎的回憶,無辜咧嘴,想裝個出淤泥而不染的南州人。可他知道,話一出口,以賀裁風這脾氣,絕對拉他去見世面。 于是道:“怎會沒有。” 第5章 混賬 討一個姑娘的歡心 “我就說嘛。”賀裁風撞了撞他,心知肚明地笑,再乖的人也不傻啊。 藺長星跟著笑,心里發(fā)虛。雖然就那么一次,雖然很糟糕,但也算是了。 依稀記得那晚,他憑借書上看的那點兒東西胡作為非,繞了大半天遠路,滿頭大汗。 謝辰打了退堂鼓,終也耐不住,松開咬破的唇求他:“別弄了,睡吧。” 他到底沒醉得神志不清,臉上一熱,嫌自己丟人。于是耍無賴地按住她,伸手繼續(xù)探去,許久才摸索到地方,毫不猶豫地侵進去,彰顯雄風。 想想真是混賬。 他的記憶時而模糊時而清晰,偶爾恍惚,就當成夢來回憶。 想到她剛才走得慌里慌張,必是不想看見自己,他頓感沮喪。 賀裁風將包好的書塞進藺長星懷里,“你藏好點,別讓姑母看見,我怕她老人家要了我的命。” 藺長星心里壞想,那你可不委屈,是你非要帶我來的。面上十分乖巧,點點頭,“表哥放心吧。” 回王府的路上,藺長星琢磨了半天,開口問:“表哥,你說我把這些書都看了,我能有進步嗎?” “能啊,你就按照上面的來,一天學(xué)一個花樣,必定出師。” “不是那個進步,”藺長星躲開他的逗趣,認真地討教:“我是說正兒八經(jīng)地,討一個姑娘的歡心。” “嗐,那你看這書沒用。”賀裁風扇子抖開,老謀深算道:“那姑娘什么性子啊,你說出來,表哥幫你參謀參謀。” 藺長星低頭去拍靴子上的灰塵,“沒有,我隨口問問的。” 賀裁風瞥他眼,沒多打聽,“不管有沒有,你就記著,追姑娘就找準弱點下手,不要硬碰硬,也不要將姿態(tài)放太低。” “哦,”藺長星若有所思,片刻后忽純情地說起風流話,“一天學(xué)一個花樣,等看完我應(yīng)該很厲害了。” 說不定哪天又能用上,到時候別再像初回那么丟人和莽撞就行。 想到這里,他笑了下。 人家現(xiàn)在與他形同陌路,連個笑容都懶得給,他卻在這想些有的沒的,恨不得把孩子的名字取好。 藺長星驟然把話題繞回來,聽得賀裁風都有點不好意思。于是狠推他一把,笑著嫌棄道:“娘的,就愛跟老子裝正經(jīng)人。” 找弱點。 不能硬碰硬。 姿態(tài)不能太低。 藺長星一路上都在琢磨這幾句話,心事重重地回到王府書房。暫時無心看書,就先花了一個時辰,將費他幾日功夫的丹青畫完。 畫卷上,女子靜靜地倚在樓邊,望著樓下的扁舟與木橋人家。 藺長星初見謝辰,比她以為的要早一點。 那時他得知要回京,心里彷徨不安,便向下人討來一套衣裳,從萬府跑了出去。 到了外面卻漫無目的,不知要去哪里,就讓船夫隨意撐槳。 他躺在舟上小寐,睜眼便看見畫上這一幕,女子清艷脫俗得像畫里人,一眼萬年。 那是他人生頭一回知道,想接近一個人,是什么滋味。 只是沒想到,他還沒鼓起勇氣行動,竟是她先與自己說話。也是她先撩撥自己…… 將畫晾干收進帶鎖的匣子后,他又提筆把賀裁風說的話寫在記事冊子里。 謝辰的弱點……他不假思索地在一旁寫下:外冷內(nèi)柔,狠不下心。 至于不能硬碰硬,他想,那就是謝辰這人性子冷淡,絕不能以冷淡對付冷淡,否則等于一拍兩散。 姿態(tài)不可太低,藺長星用朱筆圈出,這條最為重要。 那日重逢,不在她意料之中,且隨時可能被人撞見。他不該那般唐突,低眉順眼地討人煩。男兒不夠穩(wěn)重,姑娘家自然不愿搭理,況且是他不對在先,總該拿出有擔當?shù)臉幼觼怼?/br> 寫完以后,看了半晌,他心里還是沒底。 將脖子上掛著的疊成小方塊的銀票掏出來,自言自語地問:“這對嗎?” 表哥到底靠不靠譜,他有喜歡的姑娘嗎?他到底追過姑娘沒有? 若這是他捧廣云臺那些姑娘的方法,那極有可能不適用。謝辰不僅沒被他誘住,還會直接踹死他。 一番沉思無果,藺長星把今日買的書攤在桌上,企圖找些思路。 才看兩頁,盡是些不雅之詞。故事情節(jié)尚未寫幾句,老爺便拉著姨娘房中的丫頭進屋,然后就是酣暢淋漓,不知天地為何物了。 藺長星向來看書不閑著,手執(zhí)朱筆,將書上的別字一一修改過來,在一旁批注,“女子房事上多奉承之話,大半為假,不可輕信”。 第三頁是張鴛鴦戲水的春圖,女子的粉臂明明趴在浴桶邊,卻回過頭吻身后的男人。男人肥頭大腦,神態(tài)猥瑣,兩只褐手捏住兩粒茱萸。 他認真品過,繼續(xù)批注:線條無力,上色糙浮,動作不合情理。 隔日賀裁風鬼鬼祟祟進他書房,滿懷期待地將書討來看,“我讓人守在外面,以防姑母偷襲。” 然而翻開后他似是挨了雷劈,一張俊臉抽了三抽。 對著藺長星無辜的臉,愣是沒忍住地動了手,“你不想看早點給我!這好好的珍本讓你毀了,暴殄天物啊!” 賀裁風痛心疾首之余,卻不得不夸,藺長星這手字當真是絕。鐵畫銀鉤,行云流水,必是下了苦功夫習的。 藺長星雖在南州長大,然而世家子弟該學(xué)的六藝,一樣也沒落下。都是燕王親自挑選送去的夫子,個個名滿天下。 藺長星挨了兩拳,一本正經(jīng)地評價:“質(zhì)量確實比南州的好,但仍膚淺,難登大雅之堂。” 這種東西,他還指望登大雅之堂?賀裁風平地一個趔趄。 藺長星無暇顧他,托腮想著自己的事,兵法到底管不管用,要試過才知道,紙上談兵是大忌。 他不能猶豫,胸膛抵著刀尖也要往前上,誰讓他認定了呢。 對了,一百兩還沒還給她,她不要是她的事,他的誠意要拿出來。這是個良機,他要當面去還。 正想著,賀裁風吃起桌上的糕點,猛不丁地道:“你可知道,你回來短短一個月不到,宴京貴女最想嫁的名單里,你就得了榜首。” 藺長星驚訝還有這種榜單,好奇地問:“請問從前是誰?” 賀裁風摸了摸鬢角,咳了兩聲,矜持道:“正是在下。” 藺長星求知若渴地看他:“我讀書少,你別騙我。” “你懷疑我的風流倜儻玉樹臨風威風凜凜八面玲瓏?” “我承認你的風流倜儻玉樹臨風威風凜凜八面玲瓏,但是,我真的想聽實話。” 賀裁風撇撇嘴,直接招了,“好吧,是太子殿下。” “為何如今不是了?” “太子殿下不久要行加冠禮,太子妃已經(jīng)定下,是高太傅家的孫女,明年便成親。旁的女子自然不再心存幻想。” “又為何到了我頭上呢?” “你傻啊,你父親是陛下唯一的弟弟,你是燕王府的世子爺。”賀裁風拍凈手上的糕點屑,湊近他,羨慕嫉妒道:“你又全挑著姑父姑母的好處長,細皮嫩rou的俊俏兒郎,那么多姑娘給你拋媚眼,你心里沒數(shù)嗎?” “胡說,”藺長星否認:“我從來沒見過有姑娘對我使眼色。” “那是你眼拙!”賀裁風不理會他的傻氣,循循善誘道:“你喜歡什么樣的女人?跟表哥交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