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王者之威
人類是一種情感化很強的動物,篝火,燒烤,美酒交織而成的主題,不管在心中還放存著多少,亦或什么樣的事情,都會被不自覺地帶動起幾分情緒。 架子上半熟的狼rou剛剛散發出陣陣香氣,破廟里便有人坐不住了。 “不行,我得去說道說道……”男生杜弋趴在窗前,心中腹誹了好一陣子,終于在吞咽下一口口水后,轉身向著秦舒瑤走過來。在他身旁的王續似是遲疑了一下,卻也沒伸手阻攔,只在原地忐忑地看著。 “狼rou有那么多,憑什么沒我們的份兒,連廟門都不讓出,他還真當是我們的老師了?”杜弋語氣頗為不善的向女孩抱怨道。 秦舒瑤后背靠在門框上,抬頭看了他一眼,神色倒是沒什么變化,只低聲說道“再忍一會兒,沒有命令誰都不許出去。” “你……” 杜弋覺得心中有一股邪火升騰起來,他瞪了女孩一眼,抬腳就想不管不顧地走出去。但他才剛把頭轉過來,就看到了廟門前臺階上坐著的馬寧然和周柯。 此時,馬寧然正垂首把玩著手中的那截樹枝,嘴角看似無意地勾起一抹輕笑,而周柯則轉過了頭,冷冷地向著杜弋看過來,兩人目光空中一碰,杜弋抬起的腳便沒有再邁出去。 秦舒瑤的心中非常清楚,大多數學生也許沒像杜弋那樣直接,實際上或多或少也都有了類似的想法,大家雖然雖然都看到了外面的情形,但真正清楚情況的卻沒有幾個。說的更準確點,能意識到眼前危機的人,除了沈韓和自己之外,恐怕也就只剩馬寧然和周柯了。 秦舒瑤回到廟中的時候略微篡改了沈韓的話,把禁足令說的更加決絕,她只在暗中提醒了這二人,要密切關注著沈韓那邊,隨時準備出手保護。 女孩當然早就知道,外面熱鬧的場面是做給狼王看的,白衣公子一方其實也在保持著外松內緊的狀態,那些人大概覺得現今狼王變成了獨狼,未必真的敢來,就算來了,肯定也不會是這么多人的對手,所以既未向沈韓與蘇燁求助,也沒有特意安排人來保護這邊。 不過秦舒瑤對此卻不能完全的放心,相對于斬殺狼王,她更關心的還是自己人的安危…… 此刻,女孩的目光停留在一個人身上,那人摻雜在人群之中,表面看來也是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實則眼角的余光卻片刻不離地盯著廟后的山崖。當狼王甫一出現在秦舒瑤的感知中,那人也第一時間鎖定了目標,他看似不經意地用手抹了把嘴,一枚骨哨已悄然出現在口中…… 那人并未立即發出信號,這次若讓狼王走脫,或將再無計可施,他在等待狼王進入一箭之地的那個時機,爭取一發致命。 面對野獸,那人確實有著充足的經驗,但也正是這些經驗,導致他犯下了一個致命的失誤,他忽略了此時面對的并非一只普通的狼,從某種意義上說,甚至不是一只普通的狼王。 “小心——它來了!” 危急時刻,發出第一聲預警的卻還是秦舒瑤。眾人的神經驟然間繃緊,人與狼之間劇烈的碰撞也在下一秒爆裂開來。 廟前的這個平臺雖然比較開闊,但對于排兵布陣來說終究仍是有些局促。之前一點的時候,他們還想象著狼王從懸崖邊上過來的情形,也有針對性的做了準備。然而卻沒料到,對方竟然直接越過了炎帝廟,遽然間從天而降,讓那些安排大部分失去了意義。 狼王是早就在心中推演過的,它即將落地的這個位置,那些人類手中的弓箭已經完全失去了用武之地。不僅如此,它還要借用一個人類的身體減緩下落對自己的沖擊,畢竟從這樣的高度躍下對它來說也絕不輕松。 狼王的身影不斷放大,空中的疾風化作強烈的壓迫感撲面襲來的時候,不幸被它選中的那個人心中卻還在糾結,從那么高的地方跳下來真的沒事嗎?只是下一秒,他便被速度與重量組合而成的巨大沖擊,狠狠地轟在了地上,體內骨骼瞬間斷裂開來,進而又戳破了內臟,表面未見什么外傷口,人卻早已徹底斷了氣。在他口中的那枚骨哨飛出去老遠,最后也沒能發出一絲聲響。 一切發生的太快,狼王就著前沖的慣性,連續一串翻滾,穿透了弓箭手組成的防線,后爪蹬地,頭也不回地繼續向前竄去,看那方向,正是白衣公子等人所在之處。 到了這時,外圍那十幾個莊丁模樣的漢子才如夢方醒,揮起手中的兵器,迎著狼王劈砍過來。 狼王不見半分的慌亂,狂奔之中,后腿稍一蹬地,身軀便已高高騰起,從那些刀手的頭頂一躍而過。盡管被這群人激怒,狼王卻從未失去它的理智,它清楚知道自己的對手是誰,至于其他人,在它眼中分文不值,自不會做過多的糾纏,它要速戰速決,之后盡快地脫離戰場。 然而,就在狼王前爪將將著地之時,那個半天不見蹤影的少年卻如同鬼魅一般出現在了它的身側,少年將鉤鐮槍向前一探,槍頭的倒鉤準確地掛住了狼王的后腿。 那狼王吃痛之下,猛烈地向前發力,想要掙脫開去,少年被帶得險些栽倒,但他踉蹌幾步,雙腿扎馬,還是穩穩地定住了身形,那桿鉤鐮槍亦是被他緊握于手中,鋒利的槍刃已然劃開了狼王的皮毛與血rou,牢牢陷入腿骨之中。 狼王被逼無奈也只得暫時放下前行的念頭,怒吼一聲,前爪離地,龐大的軀體人立而起,轉身撲向那少年。 少年年齡不大,卻將無數的心血都花費在了這桿櫻搶之上,對鉤掛連環的招式爛熟于心,他見狼王撲來,借勢朝側方滾開,躲開撲擊的同時,雙手較力擰動槍桿,在鉤鐮脫離狼王后腿的同時,如剃刀般沿著它的腿骨用力一拉。 狼王慘叫一聲,鮮血隨即猙獰的傷口中噴濺而出。 …… 另一處篝火旁,沈韓與蘇燁并肩站在那里,關注著不遠處的戰局。 雖然之前有過一次隔空交手,但這卻是那個存在第一次完整顯露在大家的視線中,沈韓驚訝的發現從上到下,狼王竟與他之前腦海中構想出的形態不差分毫,就連那雙泛著幽幽綠光的眼睛都讓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不禁更加懷疑,這只狼王與他之間,恐怕真的存在著某種冥冥中的關聯。 從放棄了逃跑,沖下山來那時起,狼王雄渾的意念便再無遮掩,王者的氣度,堅韌的信念,昂揚的斗志,肆意釋放了出來。 無論結局如何,這都是一個值得尊重的對手。 沈韓不知自己為何得罪了這樣的一個存在,如果有選擇的機會,他更愿意與對方成為朋友,而不是敵人。但事情發展到如今這個程度,作為對立的雙方,也注定了今日之后,在他們中間只能有一個存活下來。 那邊的戰局一時之間有些焦灼,狼王后腿受傷之后,雖不復最初時的敏捷,卻仍舊保持著不容小覷的殺傷能力。它的體型本就遠超一般的惡狼,加之皮毛又堅韌異常,鋼刀有數次砍在身上都未能對其造成根本性傷害,反倒是被狼王抓住近身機會,又咬斷了兩個人被脖子。 場中的優勢固然還掌握在人類一方的手中,但要想將其一擊致命卻也并非易事,那白衣公子面上的神情越來越凝重,唯恐遲則生變,他扭過頭,對身旁的一人道“貴誠,你也帶人上去,務必將其斬殺!” 在一連串的攻勢下,狼王此時已被逼迫著,退到了平臺的邊緣,這邊看上去并無多少危險,但那個叫做貴誠的青年人卻有些不能放心,他遲疑片刻,最終只是將身旁的那五個錦衣人派了過去,自己則仍舊留在白衣公子的身邊。 戰場中,隨著五個錦衣人的加入,狼王所面對的局勢才真正嚴峻起來,這五人自打上山起,便寸步不離白衣公子左右,從未出過手,到得此時大家才發現,這些人竟然盡皆是劍道高手,五柄長劍招招不離狼王要害之處,短短幾息的時間,狼王身上便多出了數道猙獰的傷口,原本雪白的皮毛遍布著斑斕的殷紅之色。 眼見著行將得手,人類一方的進攻變得更加猛烈,圍攏的圈子逐漸在收縮,留給狼王活動的空間越來越小,它蹣跚后退著,一只腳幾乎站到了懸崖邊上。 但也就在大家心中一寬,認為勝負已分之時,卻見狼王伏下前爪,后腿猛地繃直,方才連移動都顯吃力的身軀,驀然原地凌空而起。 狼王之前的頹勢居然都是偽裝的…… 所有人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的時候,狼王那碩大的身軀已越過眾人頭頂,跳出了層層包圍,閃電般撲向那白衣公子的方向,速度看上去比最初之時還要快出幾分,而他們再想回援為時已晚。 白衣公子也發現了遠端形勢的變化,不待他開口,一旁那個名叫貴誠的年輕人爆喝一聲,已經手提長劍,向著奔來的狼王迎了上去。 劍術之道走的是輕巧靈動,遇上這種以硬碰硬的局面往往是兇多吉少,但那青年面對狼王牤牛般的氣勢,不躲不閃,劍尖向前,照著狼王的面門平刺而來。 狼王似是也熟悉了長劍的套路,它縱身躍起一人多高,瞬間躲開了要害之處,自上而下撲擊向那青年。 眼見相撞無可避免,青年的上身突然后仰,雙腳在前,貼地滑行出去,手中長劍舉火燒天,劍尖改為直刺狼王咽喉…… 大家看得真切,那青年長劍即便能夠得手,他本人恐怕也將葬身在狼王的沖撞之下,白衣公子身側已無他人,那青年一片護主之心,竟然是要與狼王以命換命。 但此時場中的又再突變,人狼碰撞發生前的剎那,一道身影從斜刺里沖了出來,拖在身后的兵器如同長鞭一般閃電揮出,掛著呼嘯的風聲,狠狠抽打在狼王的脊背之上。 趕來之人卻是蘇燁! 剛才狼王被逼著倒退向懸崖邊時,在眾人忽略的視野中,秦舒瑤快步來到沈韓與蘇燁的身邊,那時的二人便知道了狼王的真實意圖——驕兵誘敵,調虎離山。一只野獸竟能如此深諳兵法之道,且在重重壓下,僅憑一己之力將其完美地施展出來,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存在啊! 也幸好蘇燁時刻嚴陣以待,方才能在此刻及時出手,替這錦衣青年以及那白衣公子解了圍。那幾百斤重的巨大狼軀同樣無法承受耒耜的雷霆一擊,狼王被掃得翻滾著飛出去,口中噴出的鮮血四散飛濺,顯然在這一擊之下被震傷了內臟。 “好!” “厲害!” “神力!” 正全力趕來的眾多刀客、劍客見到眼前發生的一幕,或驚詫或贊嘆,更是有不少人直接驚呼出聲來。 然而,在蘇燁的心中卻莫名感受到一屢不安,直覺告訴他,這次的得手未免過于簡單了,在他對狼王反復提高的認知之中,太過簡單的事情發生在對方身上,很可能背后藏著某種絕不簡單的原因。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秦舒瑤也終于意識到了問題所在,焦急地大聲喊著“周柯、馬寧然,保護沈師兄!” 果然,穩住身形的狼王,雙目中閃出一絲狡黠的光芒,下一刻,它再次轉換了方向…… 自始至終,它的目標從來不是那個白衣的公子,這才是狼王所有謀劃中最為隱蔽,也最為得意的一個——聲東擊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