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里行軍作戰(zhàn)，是一件辛苦的差事。尤其是對于遼東人來說，有些不適應(yīng)，他們最習(xí)慣穿著的雙層甲胄在這種天氣下成了累贅。

    榆樹林里雖然陰涼，可是成片的樹林卻阻礙著行軍的隊形，讓軍陣展不開。

    大金國最精銳的部隊當(dāng)然是和明軍的官兵對抗，自然不會派到這里來剿匪。沒錯，多爾袞把榆園里的人定義為“土匪”。

    梅勒章京賴惱是這次曹州剿匪的領(lǐng)兵將軍，聚集在曹州一帶的是周圍府縣的地方駐軍，大多是一些收編的闖軍舊部和大明降卒。梅勒章京，相當(dāng)于副都統(tǒng)。

    看著賴在地上不想起身的士兵，賴惱一肚子的火，他覺得這些漢人就是懶，要是換做八旗兵，絕對不會在行軍途中坐在地上。

    這個時代的八旗兵，只要是在行軍途中，哪怕是撒尿，也要站著撒。

    “混賬東西，誰讓你們坐下的？”賴惱不斷的揮舞著手中的鞭子，挨個抽打著樹林里的士兵。

    “將軍，天氣實(shí)在太熱了，就讓我們歇一會吧。”一個低級軍官連忙辯解。

    “不準(zhǔn)休息，全軍立即開拔，攻下前面的村子之后再休息。”賴惱不準(zhǔn)，按照八旗的軍令，現(xiàn)在絕對不是休息的時候。

    可是賴惱顯然高估了這些士兵的軍事素養(yǎng)，部下們開始耍賴皮道“那就讓我們把甲胄脫下吧，穿著這東西實(shí)在走不動。”

    大金國是有富裕的畜力，可是也沒有富裕到給這些地方駐軍全部裝備馬匹的地步，這些兵依舊是使用雙腳行軍的。只有那些野戰(zhàn)部隊才有資格配備馬匹代步。

    賴惱抬頭看看天色已近申時，天氣又燥熱異常，如果不想今晚在樹林里宿營的話，只能加快行軍步伐了。

    “好吧！可以脫下甲胄，但是要急速行軍。”

    “好嘞！”士兵們一聽，一個個都活蹦亂跳的爬了起來，快速脫掉了身上的甲胄。至于快速不快速，那還不是由他們自己的雙腳說了算。

    榆樹林很大，但是榆樹林里的村莊都很它們像星星一樣散落在樹林中間。

    賴惱帶領(lǐng)的大軍從曹州一路走來，壓根就沒有遇到抵抗，一些村莊里只有留守的老儒婦孺。賴惱還很奇怪說好的土匪呢？

    臨近黃昏，終于看到一個大一點(diǎn)的村子了。

    “大人，今晚要不就宿營在這里吧？”臨清總兵宜永貴建議道。

    “還是派人先去探查一番。”賴惱謹(jǐn)慎，這也是八旗軍隊的經(jīng)驗(yàn)，多年來跟明軍作戰(zhàn)養(yǎng)成的習(xí)慣。

    “村子里沒人，我已經(jīng)提前派人搜過了。大約是賊兵見我軍勢大，提前逃跑了。”宜永貴覺得賴惱過于小心了，打這些流寇，他自覺有經(jīng)驗(yàn)，流寇就是見到打不過的官兵就跑，攆都攆不上。

    “那也要把夜不收放到二里地以外。”賴惱瞪了宜永貴一眼，他實(shí)在不明白這個人是如何當(dāng)上總兵的。

    天色已黑，村子里喧鬧一片，燈火通明，奔波一天的士兵成群成群的擠在一起賭錢。

    “他們?yōu)楹尾凰俊辟噽榔婀郑@些懶活白天不是說很累嗎？

    “大人您聽？”宜永貴笑嘻嘻的看著賴惱。

    “聽什么？”賴惱很奇怪，這半夜的聽什么，難道有敵襲？

    周圍一陣陣的嗡嗡聲，確實(shí)有幾分噪雜。像是千軍萬馬般在四周包圍著。

    “到處都是蚊蟲，如何睡得著。哈哈哈”宜永貴哈哈大笑，他覺得這個韃子太搞笑了，是沒受過蚊子的苦吧。

    “那你們一般都是什么時候睡覺？”

    “在這個季節(jié)，我們一般都是子時之后才睡，那個時候天也涼快了，蚊子也不多。”

    “好吧！子時過后，必須睡覺。”賴惱又一次妥協(xié)。

    子時剛過，村子里的一個草料堆里被人從里面扒開了一個洞，幾條黑影迅速的從洞里爬了出來，眨眼功夫就消失在存在的陰暗角落里。

    在村子的地底下，睡了一整天的男人們被挨個的叫醒。地面上鼾聲不斷，地底下一片忙碌。

    “你們這一隊去老王家的地道你們?nèi)ダ钪蛹疫€有你們?nèi)堣F匠家”張七親自安排著。

    “大首領(lǐng)，俺們等會該怎么打？”一個年輕人興奮的很，他只打過架，打仗還是頭一次。

    “打架會不會？”張七看著年輕人，有心想帶一帶。

    “那肯定會啊，俺是俺們村最能打的。”年輕人得意的一梗脖子。

    “吹吧你！”旁邊另一個年輕人不服氣。

    “不信俺跟你比一比”

    “行了！等會你們上去之后要輕一點(diǎn)，先把院子的大門和房子的大門都給堵死，堆柴火把他們燒死在屋里。”張七輕蔑的看了一眼周圍，心想這些雛兒只會打架，壓根就不懂殺人。

    “大首領(lǐng)，房子燒了俺們住哪啊？”年輕人不解，不是說殺韃子兵嗎？怎么要燒房子了。

    “是房子重要還是命重要？”張七沒好氣的懟道。

    “房子重要。沒房子俺們?nèi)⒉坏较眿D。”幾個年輕人異口同聲。

    “唉！你們腦殼里裝得都是漿糊啊。”張七無奈，這大概就是大明婚姻的弊端，姑娘們嫁的不是漢子，是房子。

    一個時辰之后，天氣轉(zhuǎn)涼，這是人最容易瞌睡的時間。

    村里的一個院落角，地上的一塊木板被輕輕的從下面頂開，年輕人朝外瞄了一眼，見院子中間沒人。

    他像猴子一樣竄出地洞，然后貓著腰順著墻根最暗的地方溜到窗戶根前。

    年輕人聽了一會，確定屋里的人全都睡著了，然后撿起一個小石子，一下丟到剛剛那塊木板上。

    十幾個漢子從地洞里爬了出來，迅速在院子里忙活了起來。

    “鐺！鐺！鐺！”一陣急促的鑼聲把睡得正香的賴惱驚醒，他一骨碌爬了起來，身上的甲胄沒有解下，這也是后金兵的經(jīng)驗(yàn)。

    “出了什么事？”賴惱提了一把長刀就沖出了大門。

    “將軍，村里有賊兵，他們正在到處放火。”親兵慌著跑過來報信。

    此時的村子只有濃煙冒出，還不曾看到明顯的火光。

    “夜不收是干什么的？怎么讓賊兵攻進(jìn)來了？”賴惱納悶，自己明明把哨兵放到了二里之外了啊。

    “這村子里全都是地道，每個院子里都有，賊兵都是從地道進(jìn)來的。”

    “地道？”賴惱一驚，趕緊警惕的看著自己住的這個院子。

    恰好，就在他防備的時候，這個院子的一個角落也冒出來幾個漢子，拿著長槍就沖著他沖了過來。

    賴惱和親兵配合著蕩開長槍，連著劈死了兩個漢子，另外的漢子一看不妙，轉(zhuǎn)身就重新溜下地洞。賴惱本來想再砍一個的，前腳剛剛追到地洞口，里面就飛出來一只箭，賴惱躲閃不及，正中肩頭。

    這片刻的功夫，整個村子已經(jīng)火光四起，到處都是喊殺聲，各處院落都在打斗。賴惱連忙跑出院子，正好看到拐角處一個渾身著火的士兵正狂奔而出，沿著村子里的巷道到處跑。另外幾個火人正在滿地打滾，一隊賊兵從院子里攆到跟前，長槍不住的朝打滾的士兵身上招呼。

    “賊兵勢大，快撤！”賴惱趕緊吩咐撤兵，在這村子里根本就打不過。

    一陣號角響起，無數(shù)的士兵這才醒悟過來，慌不擇路的朝村外跑。

    “殺啊！”張七拿著大砍刀，領(lǐng)著一群青壯從各個巷子里涌了出來，追著后金兵的屁股一路掩殺。

    后金兵離開了村子稍微站穩(wěn)了腳跟，在賴惱的組織下想組成戰(zhàn)陣抵抗。只見村子外面的田地里也冒出了無數(shù)個地洞，人像螞蟻一樣不停的朝外冒。

    “快撤！”賴惱一看不行，這里還是待不了。

    金兵一路跑，張七的人一路追，樹林里依舊不停的有新的地洞打開，一直把金兵掩殺了十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