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方域已經(jīng)在武昌城里晃悠了一個多月了，除了和左夢庚天天到處吃喝玩樂，然后就是到處在湖廣的讀書學(xué)子中顯擺。

    至于左良玉，侯方域壓根就沒機會見到。

    不過，最近左家大少爺透露消息說開春之后，他爹的病情似乎好轉(zhuǎn)了。最直接的證明就是左夢庚調(diào)戲了伺候他爹的一個丫鬟，當(dāng)場被左良玉教訓(xùn)了一頓。

    能親自動手打人，說明左良玉已經(jīng)好些了。不然也沒力氣吃親兒子的醋。

    “我爹現(xiàn)在急著要檢閱手下的軍隊呢。”左夢庚如是說。

    “那我是不是可以見到左叔父了？”侯方域一陣激動，感覺機會似乎終于來了。

    前幾日就收到李香君的信，也知道了南京朝廷里的不太平。既然官當(dāng)不了，科舉又無望，侯方域現(xiàn)在就狠下一條心要跟朱由檢斗到底。

    “聽說那個監(jiān)軍黃澍見過我爹了，不曉得給他灌了什么迷魂湯，我爹他就嚷著要檢閱部隊。也不曉得有啥好檢閱的，全是一幫泥腿子，能把隊站整齊就不錯了。”

    左夢庚有些不滿意，檢閱部隊太受罪了，為了達到好看的效果，他已經(jīng)排練了好幾次了。

    “有這時間，我還不如去鄉(xiāng)下勾引幾個小寡婦呢。這些年到處打仗，村里的小寡婦特別多。”

    一提到女人，左夢庚立刻來了精神，說話的語速都快了一倍，生怕自己撩妹子的經(jīng)驗講不完。

    說者無心，聽著有意。侯方域才不關(guān)心左夢庚那點風(fēng)流事呢，論泡妞，左夢庚給他提鞋都不配。

    他侯方域泡的可是大明朝一等一的女明星。

    “大帥手下可是有八十萬精兵啊！這檢閱部隊的場面一定很精彩。”侯方域這不是在左夢庚面前說恭維話，他可是真的就相信左良玉有八十萬精兵的。

    “嘁，有八萬精兵就不錯了。”知道內(nèi)情的左夢庚唏噓了一聲。

    “怎么也不止八萬人吧？”侯方域不相信，怎么可能呢，這武昌城里到處都是兵啊。

    “朝宗兄，你在武昌城里，可曾見過賣米的和賣魚的？”左夢庚點到為止，畢竟這是他家的內(nèi)幕。

    侯方域經(jīng)過左大少一提點，想想來武昌一個多月，還真沒在城里看到過賣米和賣魚的。按說這湖廣可是著名的魚米之鄉(xiāng)，大街上怎么會少了這些？

    “你是說，叔父把周圍幾府的青壯都拉過來當(dāng)兵了？”侯方域試探著問。

    “他們歸我爹管，當(dāng)然就必須是我爹的兵啊。”左夢庚回答的理所當(dāng)然。

    侯方域好歹也是著名的紈绔，沒吃過豬rou也見過豬跑。這樣所謂的八十萬兵，他大概也能猜出來是什么戰(zhàn)力了。

    不過，拋開水分，侯方域心里認(rèn)為，左部怎么也應(yīng)該有不少真正的精兵吧，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那，武昌真正的精兵，也應(yīng)該不少吧？”再試探著問一下左夢庚，侯方域心里很期望著得到一個理想的數(shù)字。

    “二十萬。”左夢庚得意的伸出兩個指頭晃了晃。

    “這么多？！”侯方域喜上眉梢，有二十萬精兵，恐怕可以直攻南京都無人阻擋了。

    “是啊，二十到三十歲之間的，總共二十萬。”

    撲通一下，侯方域愣是沒坐穩(wěn)，從椅子上滑了下來。

    話說黃澍進了武昌，就沒有在左良玉跟前說過朱由檢和朝廷一句好話。

    當(dāng)然了，他渾身粘屎的事情是一句都沒提，反而把自己形容成一位捍衛(wèi)道德的標(biāo)桿，直逼大明歷代著名的名臣。

    左良玉當(dāng)然也不會只聽黃澍的忽悠，能在這亂世謀得一席之地，左良玉的心眼絕對夠密集。

    “柳先生，你看當(dāng)下這局勢該如何？”左良玉的病情卻是好轉(zhuǎn)了一點，可能是因為天氣的原因，他已經(jīng)能勉強站起來走兩步了。

    “大帥，闖賊已經(jīng)在襄陽匯聚，后金大軍緊隨其后，襄陽戰(zhàn)與不戰(zhàn)，都對武昌不利。”

    柳敬亭作為左良玉最重要的謀士，其人的水準(zhǔn)一般，但是看問題還是透徹的。

    一個人看問題的深度，得益于他的經(jīng)歷，經(jīng)歷越多，看得越透，這叫經(jīng)驗。混跡場面多年，柳敬亭自然不缺閱歷。

    一個人解決問題的辦法，跟他的才能和受教育的程度有關(guān)，柳敬亭這樣的說書人，解決問題的辦法往往都是從那些故事傳記中學(xué)來的。

    “闖賊勝，我武昌危矣；后金勝，我武昌亦是危矣。雙方不勝不敗，武昌才安全。”左良玉嘆了一口氣，他現(xiàn)在是四面皆敵。

    “非也！大帥尚有三條路可走。”柳敬亭微微一笑，開始賣弄自己的本事。

    “哦？還有生路？請先生教我。”左良玉一聽，連忙追問。

    柳敬亭不動神色，擺起譜來。這些所謂的幕僚、師爺?shù)模蠖及选度龂萘x》學(xué)了十足十。

    在這亂世，不管是軍閥還是幕僚，人人都喜歡看。幕僚們個個把諸葛當(dāng)偶像，都想學(xué)他羽扇指點江山，就等著“明主”三顧茅廬。

    軍閥們個個學(xué)曹cao，巴不得再來一次“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機會。

    你想讓左良玉這樣的人當(dāng)諸葛亮？那是扯淡，他手握兵權(quán)，做的是曹cao的夢。

    這純粹就是小說帶來的危害。真正的精英人才當(dāng)然是不會學(xué)這些東西的，可是一般的人物，卻非常迷信。

    不得不說，《三國演義》是一本偉大的作品，他成功的把一堆人代入了幻想之中。

    這是一本讓歷代軍閥、幕僚代入感最強的小說。

    左良玉一看柳敬亭裝腔作勢起來，立刻懂了，連忙恭敬的送上茶碗，做足了小說里劉備請諸葛的姿態(tài)。

    “既然大帥待我如此誠懇，那我也不能不說啊！”柳敬亭顯然很滿意左良玉的表現(xiàn)，大有得遇“明主”的感覺。

    “這其一，是降了后金，一同進攻闖賊”

    “不行，不行。漢賊不兩立，我是漢人，豈可投奔異族？”左良玉一聽，這主意雖好，可是名聲不好啊。

    柳敬亭臉上微笑，心中譏諷連洪承疇和吳三桂都降了，你還跟我這裝什么裝，他們哪一個不比你牛？

    “大帥高義！可是后金勢大，八成是能打敗闖賊的。萬一南下，守在武昌該何處？”

    “這大不了我領(lǐng)兵跟阿濟格拼了。”左良玉一臉標(biāo)準(zhǔn)的大義之色，連神態(tài)都顯得很正偉。

    “大帥，您拼得過阿濟格？”柳敬亭哪里會相信左良玉會拼阿濟格，左不過是左良玉不想袒露心扉罷了。

    “拼不過也得拼啊，我可是大明的南寧侯。”左良玉抖了一下自己身上侯爺?shù)墓俑苁切⌒囊硪怼?/br>
    原來，這不過是舍不得爵位的托辭。

    “多爾袞可是發(fā)過話了，降金的將軍爵位依舊，不會改變哦！”柳敬亭見左良玉在意這個，順著左良玉的心思說。

    “小小侯爵，我豈能放在心思。自我守衛(wèi)這武昌以來，此地安寧祥和，我走容易，只是這武昌城的百姓，不能離開我的庇護啊。”

    好嘛！爵位是想要的，土皇帝當(dāng)?shù)锰娣岵坏脕G了。

    目前大明待他左良玉，那是封官進爵，還把武昌這么一塊寶地完全交給了他，日子爽得不要不要的，后金能如此嗎？

    “這可不好辦，大帥乃當(dāng)世大才，想來后金必定會邀請大帥入京效力的。那的確是苦了武昌一方百姓了。”

    柳敬亭明了，按照左良玉的這個要求，后金決計是不會同意的，雙方心思不在同一個點上。

    這第一條出路，看來是行不通，至少暫時行不通。

    “先生不是還有第二條路嗎？說來聽聽。”

    “這第二條路嘛，自然是和闖軍聯(lián)合”

    “先生別說了，李自cd自身難保了，我去找他？豈不是自尋死路。換第三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