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 晴明選擇了一起藏起來。

    兩個人消隱身形后，都紛紛懊悔這個動作。真的太蠢了。

    但是事已至此, 便默契地選擇先把羽衣狐解決掉, 再去見殿下。

    他們不想讓小雪親眼目睹那堪比地獄的一幕，

    若是真的目睹地獄, 大概驚駭之后也會覺得理所應當。畢竟那是地獄。

    可要是在人間看見地獄……除了驚駭，更會憤怒和惡心。

    兩個人已經在誕生池邊顯露了身形。

    即使是兩個大陰陽師看見眼前一幕, 也不由別開了頭。

    堆積的白骨和殘骸, 羽衣狐像要分娩的產婦靠在池邊，四肢都被牢牢綁住，連嘴巴都被堵住了。這當然是道滿的杰作。

    可惜, 要等羽衣狐分娩后才能把祂干掉，不然祂還會隨著人類繼續轉生。這個東西已經惡心他們幾百年了。

    現在，羽衣狐終于生了。

    鋪天蓋地般的污穢和血腥氣。

    就像是黃泉的惡鬼爬出人間。

    道滿冷嗤一聲，“還能再嫌棄黃泉女神嗎？”

    被鎮壓在地下的伊邪那歧源源不斷為大陣提供靈力，虛弱狀態下沾染了來自黃泉最深處的污穢，受之百般折磨。終于，某日因來自黃泉的污穢而瘋狂的祂選擇借助人類的邪愿從地下的陣法中逃出一絲生氣，化作人類女性肚子里的胎兒。

    再高明的陣法，也敵不過來自人心的惡念。這個國度人的惡念可以無限大，能讓一個人瞬間成為厲害的惡鬼或妖怪，也能讓神墮落污穢不堪。道滿一直以來都很討厭這個國度就在于這一點。

    那第一世，是一位貴族夫人，不滿丈夫的花心和丈夫層出不窮的私生子，她許愿自己能懷上孩子，獨一無二的孩子。

    既然要獨一無二，那么，那些私生子和他們的母親就該死才行。

    她的愿望實現了。

    地下的東西吞噬了慘死的嬰靈們，形成了那個所謂“孩子”。

    然后驅使她犯下無數血孽。

    自己從里往外剖開肚子往外爬的那個【東西】，已經不能稱之為人或者神，祂只是邪念和污穢的化身，早就已經沒有了清醒的神智。

    它身上還掛著長長的臟器，從殘骨尸骸里往外爬，沒有回頭看痛苦的羽衣狐一眼。羽衣狐卻一直拿憐愛和瘋狂交錯的眼神一直注視它。

    【殺……】

    【殺了你們……】

    【規則……】

    這個東西的想法很單純。

    晴明和道滿冷冷注視這一幕。

    道滿打了個響指，一束火焰跳動在他指尖，他隨手把火焰扔了過去。

    血腥的誕生池幾乎立刻著了火。

    晴明抬手在空中畫了一個桔梗印，迎著道滿挑釁的眼神，淡淡道，“小心著火。”

    桔梗印形成的結界控制火焰不會四處蔓延。

    劈里啪啦的聲音。

    火焰可以吞噬一切。

    羽衣狐不過數息便被火焰徹底吞沒，到死都戀戀不舍地望著她所謂的孩子。

    而那東西還在堅持不懈往外爬，它周身燎著火焰，仿佛感覺不到痛。

    晴明展開折扇，輕輕一扇風，火焰瞬間高漲，焰心呈現出一片潔凈的白色。

    那東西終于停住了腳步。

    【殺……】

    【卑劣的……】

    血孽和污穢被燃燒成一捧清灰。

    晴明和道滿一把火燒掉了惡心的東西，并沒有太多喜悅。他們本來早能將它除掉，拖到殿下面前本就不應該。

    小雪趕到時，晴明和道滿已經把一切用火焰清潔得一干二凈。他們放火很有分寸，沒有把旁的東西燒掉。

    晴明暗自沉下口氣，穩住捏著折扇的手，對著小雪露出自己最好看的笑容。

    “殿下，此事已了。”

    道滿小步蹭到小雪跟前，“小殿下，許久不見，那個……”他被妖怪們攔住。

    小雪沒有看他們一眼。

    晴明和道滿心中皆驚。

    完了。殿下真的生氣了。

    飛都不讓人飛了！！！

    QAQ

    小雪只當兩人不存在，她注視著半空，輕輕嘆了口氣。

    她想超度這些枉死的魂靈。

    羽衣狐九世殺死了多少人呢？這個數字沒有人統計。道滿和晴明沒有傷害他們的魂靈。但這些枉死者也本已沒有再進入輪回的可能。

    魂體的殘缺是一回事，被羽衣狐禁押多年她們的魂體也一同沾染了污穢，魂靈只剩下不清醒的一線殘魄。她們若這樣進入黃泉也只能成為黃泉的養料，可若不，也只能飄散的塵世間。

    但是小雪想她們歷經折磨該有一個下一世的。

    她不知道超度該說什么，她想到了一句詩。

    【生者為過客，死者為歸人。】

    她緩慢的念出這句詩。

    第一句末尾，天空群星閃爍，細小的光屑飄揚，迷蒙似霧氣，朗月當空，光點有節奏的起伏像人的心跳。

    奇異的天象為她的言語呼應。

    這一刻所有人仿佛都聽見了來自不知何處的回響。

    數百年來所有禁錮此處的魂靈被光點描摹，在半空中顯形。

    密密麻麻，能叫所有人為之動容。

    所有人就只見光華籠罩的神女靜靜垂眸看眼前一幕。她周身的光暈忽地變得很柔和。

    小雪輕聲，【天地一逆旅，同悲萬古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