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長安經洛陽，再穿過古時齊魯之地也就是當今的河南道，半個月后倭奴使節團終于抵達東海邊。

    有左鷹揚衛護送，走的還是官道，若不是顧及使節團體面，入夜要到驛站休息，五六日前就能趕到海邊。

    一路上方圓除了吃飯、睡覺都坐在車里，實在嫌這群矮子礙眼。當年混血狼妖那檔子事之后，方大將軍對倭奴人可謂厭惡至極。若不是天子有令、蓬萊仙島份量太大，才懶得在這里做戲。

    朝廷安排的船只早已就位，更有一排地方官從大清早恭候到了現在。

    不論是左鷹揚衛將軍，還是龍雀衛大將軍方圓，都是實打實的天子近臣，由不得他們不小心伺候，也不敢不小心伺候。

    左鷹揚衛倒還好說，方大將軍那是天子跟前鼎鼎有名的紅人，若招呼不周，被這位爺挑了毛病，事后隨便動動嘴皮子，弄不好大伙就是丟官免職的下場。古往今來，官場上最不缺就是馬屁精，興許某位朝廷大員只是對著某人皺了個眉頭，下面的人沒準就尋著味給人下絆子。

    聽說連李相都拿這位爺沒法，長安城里想拍這位爺馬屁的人會少？

    方圓不得不下車，在地方官點頭哈腰下，去碼頭查驗船只。

    碼頭停靠有大小九只海船，居中三艘海船尤為壯闊，起樓五層，高百余尺，妥妥的龐然大物，船上唐旗飛揚，樓宇梁柱裝金飾銀在陽光下映出道道精光，珠光寶氣、富麗堂皇到了極點。方圓看得清楚，梁柱上的金銀分明是近日澆筑，不止如此，樓宇外的憑欄，更是有花樣百出的精細雕紋，也是近期趕制。

    看來哪怕出使倭奴只是個幌子，陛下也要盡顯大唐國威。

    另外六艘海船同樣巨大，只是前有珠玉，才被稍稍比了下去。從遠處看，六艘海船像極了海鳥，海船兩側有浮板延伸，船帆高高掛起，上秀有一個大大的“唐”字，“唐”字兩側有兩條金線織秀的金龍拱衛，金龍栩栩如生，威武不凡！

    看著如此雄偉的九搜海船，饒是方圓都忍不住心生豪邁。

    這就大唐，君臨天下的大唐！

    如此雄偉的海船天下只此一家，除了大唐爾等誰也造不出來！

    仰望著九艘巨船，倭奴使節們一個個目瞪口呆，只顧著吞咽口水。他們真沒見過如此雄偉的海船，做夢也不敢想，與之相比，他們渡海而的船只簡直如同稚童手里的玩具，都不好意思叫船了。

    更有甚者，竟然對著九艘巨船頂禮膜拜，嘰里咕嚕不知念叨著什么。

    或許，對這些倭奴人而言，九艘巨船就是神物吧。

    方圓也是后來才知道，頂禮膜拜的這幾人原來是倭奴國的船工。

    也只有常年與大海打交道的人才明白九艘巨船意味著什么。這根本不是船只，而是海上巨獸，足以戰勝一切水軍的無敵巨獸。若是這樣的巨船多達百艘，那么大海之上將皆是唐土，日本絕不會幸免。

    經當地官員介紹才知，那三艘五層樓的巨船名為“五牙”，乃前朝巨匠創造，船身尤為結實，戰時一個沖刺，可輕易擊碎敵船。另外六艘形如海鳥的巨船名為“海鶻”，兩側浮板可使海船行駛更加平穩，乃是天下最合適海戰的船只。

    介紹起海船的縣令大人，腰桿不覺間挺得筆直，眉飛色舞，整個人自豪到了骨子里，都忘了巴結方大將軍。

    ……

    方圓倒是沒在這些地方官跟前擺什么官威，有說有笑，令許多人暗中松了口氣。

    好伺候就成。

    查驗完九艘巨船，時間已近傍晚，要等到明日一早再啟程，此番可是大唐天使巡視下國，排場當然要擺足。

    哪怕只是個幌子。

    當地官員早已備好飯菜，只等著方大將軍查驗完海船，進城入席。

    縣太爺周為更是讓出了自家大宅，供方大將軍歇腳。

    他這個縣令已經當了八年之久，如今腰帶鼓鼓，正使銀子走門路呢。長安吏部的那位同鄉高官，都答應了，只要銀子到位就調他去長安城，最不濟也會換個位置，官升一級。誰成想方大將軍此番出使倭奴，竟選了他這邊出海，這十來天周為激動的覺都沒睡好。正三品龍雀衛大將軍、從二品鎮軍大將軍（散職）、國柱、陛下親封的國公爺，拔根毫毛都比他這小小縣令的腰都粗，隨便攀上點兒關系，都可使他平步青云，簡直就是天賜良機。莫說是讓出大宅，就是讓自己那雙十四歲的雙胞胎女兒去給方大將軍暖床，周為都不會皺一下眉頭。真不是他這個當爹的利欲熏心，而是真真切切為女兒著想，只要能成了方大將軍的女人，一般的浩命夫人都比不了！

    周為不是沒打過這個主意，若一雙女兒真能鉆進方圓被窩，他辭官不做都成。真不是他周為勢利眼，而是做了官之后才知道升官之難，朝廷里沒個靠山，縣令能當一輩子，他這個當爹的自然希望女兒能去長安做那真正的人上人。

    只可惜，方大將軍癡情之名早已傳遍大唐官場。十一年不近女色，終抱得的美人歸。給他周為一萬個膽子也不敢胡來。

    再者，方大將軍夫人是那鼎鼎有名的夜仙子。不是他周為妄自菲薄，自己這雙女兒雖然長的還算漂亮，可真沒法跟夜仙子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十來年前赴京趕考，周為是有幸見過夜仙子的，那是真正的仙子。

    ……

    宴席上周為只能坐客座，還排到了中間，不是他不想靠方大將軍近些，委實京城來的一個比一個官大，左鷹揚衛比他官大的就有十來位，若不是方大將軍發話，加上左鷹揚衛連番推讓，他連中間都坐不上。

    一口飯菜沒吃，周為就已經十來杯酒下肚，先敬方大將軍，再敬左鷹揚衛諸位將軍，倭奴使節團也敬了一杯，才算禮數周到。

    周為當縣令這幾年手腳是不干凈，可也稱不上搜刮民脂民膏，銀子都是從富商手里拿的，周為心安理得。

    周為不是清官，卻是個好縣令，從未酒rou無度過，所以這一輪酒敬下來，注定是要醉了。

    可惜了十來天夜夜苦思的腹稿，怕是要有一大半使不出來咯。

    周為趁著坐下的功夫，大口吃起rou來，指望著將酒勁壓住，好把握住巴結方圓的機會。

    “方大將軍，下官翼瞻敬大人一杯。”周為這個縣令前腳剛坐下，旁邊的縣丞便站了起來。

    都在官場上混，誰還不知道巴結人，巴結好了方大將軍，縣丞比縣令升得快。

    當然翼瞻也不敢得罪周為，若是沒巴結上方圓，他還要在周為手底下混。

    可惜，二人的所有心思都是徒勞，方圓當年都沒拉幫結派，如今更不會了。說句不好聽的，沒那工夫！也不屑為之！

    酒足飯飽，方圓就先行離席，是真不愿與倭奴共處一室。

    周為連忙跟上，親自將方圓送到自家大宅，府上早有丫鬟候著，按周為的意思幾個丫鬟負責伺候方大將軍起居，卻被方圓拒絕，各自回了住處。

    周為給坐下的方大將軍到了杯熱茶，是蘇杭那邊的上等貨，本打算借著伺候的功夫再套套近乎，坐了沒一會兒方大將軍便乏了要歇息，周為只好告退。

    周為前腳剛走，方圓便熄了燈，周為看著黑洞洞的屋子唯有苦笑。

    只好戀戀不舍地去與左鷹揚衛套近乎。

    方大將軍高攀不上，左鷹揚衛的幾位副將，最會有機會吧？

    ……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吃過了周為精心準備的早食，眾人便登上巨船，出海向東。

    除了巨船配備的水軍，方圓一人獨占一搜五牙巨船。

    當然，巨船上還有一只迫不及待的禿毛鷹，只可惜施了障眼法。

    盡管倭奴使節團望著“五牙”巨船流口水，可還是被分配到了“海鶻”上，這群貨失望了好一陣子，便興高采烈地摸起“海鶻”來。

    惹的隨行水軍好一頓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