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洞天極大，白霧之前實則有三千六百個金甲守衛，三十六個一隊鎮守一處，每一處如布袋陣一般，出口是通往白霧的通道，很小，布袋陣內極大，金丹神識也找不到邊。

    按妖族、龍門、魔門定下的規矩，小門小派只能排在他們之后，依易豪的意思，外族修士更是要排到最后才能進谷。

    然，隨著龍雀衛里的先天妖族進谷，飛仙谷外頓時雞飛狗跳起來。

    眾人原本以為飛仙谷只有甲子修士可進，如此，已過甲子的修士自然就少了那份爭執之心，而這些人中金丹修士極多，其中不乏宗門長老一類的角兒。

    眾人本就是為不死藥而來，此時的心情頗是有點兒得而復失，失而復得的意思，紛紛跳著要進谷。

    就連易豪也有些不忍鎮壓，一是龍門、魔門、妖族這邊金丹也嚷著要進谷的，二是金丹皆能進谷，先天、筑基就完全成了陪襯。

    于是規矩稍稍變了變，還是龍門、魔門、妖族在先，只是所有金丹進去之后，才是先天、筑基。

    先天、筑基之間，也有一道天階要跨，只不過元神尊者站的太高，在他們眼中，先天、筑基沒甚區別。

    ……

    此時，進谷者皆是外族先天、筑基修士，所有金丹除卻個別折在金甲守衛手下，早已進入白霧之中。

    金甲守衛分散殺敵，不是毫無章法，他們約成一道圓弧，遙遙攔住前往白霧的去路。

    金丹可憑著修為迅疾沖過金甲守衛攔截，先天、筑基則跑不過金甲守衛，且修為懸殊，無一合之敵，像割麥子一樣倒下。

    任誰看到人族被一群傀儡屠戮，都會升起惻隱之心，只是當下尋寶要緊，沒人愿意耽誤功夫。

    金甲守衛戰力不俗，打不打得過都是兩說，況且，這些人自己要進飛仙谷尋寶，自當生死自負，怪不得別人見死不救。

    說白了，大家皆為不死藥而來，彼此都是對手，素不相識，根本就沒有見死不救這一說。

    ……

    單星河是一介散修，年輕時當過土匪，也做過兵，那還是大唐立國前的事，后來被仇家追殺，于深山老林中的一座山洞，得了一本五行劍譜，從此踏上修行之路。

    一路跌跌撞撞，單星河服過軟，認過慫，也殺過人，搶過寶，總算到了先天三階。

    一入金丹三千歲，單大爺如今離金丹不過一步之遙，好好搏一搏，最少能快活個三千年，先不說求仙問道、長生不老，三千年放在原來的自己眼中已經就是神仙了！

    單大爺對此很滿足。

    單星河當過土匪，曉得什么叫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就像當初，那些個追殺他的仇家，等他一口氣修成筑基三階出山時，早他娘的成黃土了，這么一比，他不就是那吃了夜草的馬兒？

    一樣的道理，金光輿圖不死藥，單星河也想搏上一搏！

    搏他娘的個長生不老，稱宗道祖！

    一想到這些，單星河就更滿足了。

    然，當他興沖沖地進谷，迎他的卻是金甲守衛。

    干你娘的！

    要不要一上來就這么猛！

    單大爺不要不死藥了行不？

    前面的幾個老兄，你們就他娘的不能多頂一會兒，壓箱底的絕招呢？保命的法寶呢？

    單星河扭頭就跑，沒命地跑。

    可還是跑不過金甲守衛。

    現在，別提什么不死藥，誰要能讓他擺脫金甲守衛，當牛做馬，當孫子都行！

    一幕幕往事浮上心頭。

    還是他娘的當土匪最快活。

    來世，別讓單大爺修仙了，無門無派累得慌。

    凌冽的殺機自后方傳來，伴隨著一聲嘯聲。

    單星河知道那是長矛破空之聲。

    干你娘！

    這金甲守衛最少到金丹二階了吧？

    不然怎會這么快。

    單星河閉上眼，咬著牙，等著長矛刺來。他知道自己擋不下，可死也要死得體面一點兒，最少別像那幾個一樣大呼小叫，丟人現眼。

    都他娘的是凡俗百姓眼里的神仙了，好歹要有個神仙樣兒吧。

    單星河沒有等到長矛，而是等到了一聲低沉、威嚴、令他終生難忘的聲音，“還算有點骨氣。”

    單星河往后的一生都記得這個聲音，甘愿為這個聲音的主人沖鋒陷陣，拋頭顱灑熱血。

    這個聲音的主人救了他一命，在最絕望無助之時。

    單星河轉過身，睜大眼，他要將恩人的容貌記在骨子里。

    “嗯？娘的！不會是嚇傻了吧？”

    方圓收起金甲守衛的長矛、長劍，轉身離去。

    單星河從來恩怨分明，他之所以被仇家追殺，就是因為替當兵時為他擋刀的兄弟報了仇。

    對著方圓遠去的身影，單星河噗通跪了下去，顫聲道：“大人可是龍門之人？”

    他認得恩人正是那刀斬元神的英雄，可他不知恩人來歷。

    “大唐，龍雀衛。”方圓頭也不回，隨口回道。

    他救人只是不忍看到金甲守衛屠戮人族修士，沒想過要人報恩。

    “大人，龍雀衛可還招人？不知小人能否有幸追隨大人？”

    方圓意外回頭，沒想到救了個有良心的，便笑道：“若是你能活著出谷，可以去龍雀衛試試看?！?/br>
    “一定！”單星河擲地有聲，眼中升起前所未有的光芒。

    可惜方圓已走遠，未聽到，也未看到。

    ……

    還剩兩個金甲守衛。

    “小子，再往后進谷的都是外族修士，不留下兩個？”龍靈饒有興趣地盯著方圓，對他來說外族修士、大唐修士區別不大，只是單純地想看看方圓如何選。

    方圓眉頭一緊，龍靈隨口一問，對他而言卻是一個涉及是國之恩怨的難題。

    龍靈不是唐人，他方圓是，他兒時親眼見過外族精騎千里奔襲涼州，更是在秦皇陵中見識過外族修士對大唐的敵意。

    一邊是國之大義，一邊同為人族，真的難選。

    ……

    “無妨！救他們一回，無傷大雅！”

    方圓豪氣干云。

    涼州城中，那些奔波東西商路的各族漢子多是響當當的好漢。何況，此時是外族修士進谷不假，可這里還有大唐修士。大不了，以后再收拾和大唐做對的外族。

    ……

    最后一個金甲守衛倒地。

    方圓熟練地長矛、長劍收入紫玉龍樹珠中。

    龍靈突然俯身，撿起一塊金甲碎片，眉頭緊鎖。

    方圓神色一正，湊了過去，能讓龍大爺鄭重其事地盯著瞧，這金甲怕是另有玄機。

    金甲碎片有兩道血色陣紋殘留，龍靈端詳地正是陣紋。

    “有何玄機？”方圓左看右看，也看不出金甲碎片有何玄妙。

    “小子，你不覺得這金甲之上的陣紋熟悉嗎？”龍靈抬頭問道。

    方圓詫異。熟悉嗎？

    “你先前得的那顆龍珠上的陣紋和這金甲上的應是同源。”

    方圓極力回想。龍珠上的陣紋早已被龍靈抹去，他倒不是懷疑龍靈所說有誤，只是金甲守衛身上的陣紋，恢宏正大，龍珠上的陣紋充滿邪氣，實在讓人想不到一起。

    “就算是，也只能說秦皇陵布陣者，與飛仙谷有關，可秦皇陵第九重天放出金光輿圖，秦皇陵顯然就與飛仙谷有關。”方圓疑惑地看向龍靈，想聽聽他有何高見。

    誰知龍靈沒好氣道：“算你他娘的說的有理！”

    線索太少，龍大爺也看不出個所以然。

    ……

    白霧之前，方圓突然頓足。

    遠處，遙遙跟隨在方圓身后，浩浩蕩蕩的先天、筑基修士，也停了下來。

    這些人中有唐人，有外族，也有妖族。他們認出方圓是方才刀斬元神尊者的高手，也知道方圓連滅金甲守衛，救下了他們。

    不管是出于感激，還是畏懼，總之這一刻他們表現出了足夠的敬意。

    方圓回首望去，輕輕微笑。

    救人的感覺挺好。

    方圓并不在意這些人心里如何想，感激也好，不感激也罷，方圓一點兒都不在乎。

    所有跪拜、磕頭，方圓坦然受之。哪一些偷偷往后躲的修士，方圓也不計較。

    事實上在他斬金甲守衛之時，那些被他救下的修士，有不少人偷偷遛進白霧之中。

    顯然，這些人根本沒把救命之恩當回事兒，心里只有不死藥，把方圓當成了爛好人，甚至是傻子。

    不是所有人都跟著方圓，如單星河就留在原地。而更多的人甚至還不知，方圓救了他們。

    單星河此時只想活著走出飛仙谷，去龍雀衛報恩。

    有人先行，有人隨后，有人原地不動。

    總之人心叵測，并不是所有人都懂得知恩圖報。

    方圓聲音突然高亢起來，“走！看看白霧之后有什么！”

    ……

    白霧之后，遙見一個巨大殿門，殿門之上“兵庫”二字金光四射。

    原來，白霧之中一閃而過的金光，就是“兵庫”二字上的金光。

    秘境尋寶，沒有什么比兵庫、寶庫更讓人心動，方圓也不例外。

    他此行最主要的就是為龍雀衛尋些神兵利器。

    當即三步并兩步，沖向兵庫殿門。

    ……

    好高的殿門，小山一般高。

    兵庫好大，神識望不到頭。

    到處都是寶室，錯落有致；到處都是修士身影，人人尋寶。

    四處都是驚呼聲，不時傳來打斗聲。

    看著一座座空蕩蕩的寶室，方圓知道，為了救這些先天、筑基，他錯過了奪寶良機。

    龍靈語重心長道：“小子，有善心是好事，但求仙問道還是少些婦人之仁的好?！?/br>
    方圓唯有苦笑，心里談不上后悔。

    ……

    看來很多時候，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然，更多時候，善意不會被辜負。

    方圓因救人錯過收羅靈器的機會，不免可惜，可他不是毫無收獲，斬金甲守衛無形之中的收獲，其實無法估量。

    后來，很多人知道，方圓是特意救他們時，那份感激無以言表，他們欠方圓不是人情，而是一條命。

    所謂救命之恩無以為報。

    未來，這些被方圓救下，還能活著走出飛仙谷的大多數先天、筑基修士，就算不對方圓感恩戴德，也心存感激。許多人愛屋及烏，在暗地里沒少幫龍雀衛的忙。龍雀衛辦案時，往往就是因為他們提供的小道消息，事半功倍。

    不少人后來進了龍雀衛。

    很多人因為他們的影響，也進了龍雀衛。

    一時之得失，很多時候不必太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