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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紫虛只是給了個接入許可。

    都是成熟技術，對設備沒什么特殊要求。

    一旦進入失敗，你提供的設備容易被懷疑做了手腳。霍紫虛覺得任無當死亡的可能性是九成，奇跡當然會發生，但九死一生的事，霍紫虛只想坐遠點，免得濺到血。

    他們也允許任無當掃描端口確認安全，總之，不管出現任何問題，不要怪到我們頭上。

    霍紫虛再次聲明：“進入的人精神上都遭受巨大創傷，無一幸免。”

    任無當只是點頭：“多謝提醒。”

    霍紫虛再次：“隨你吧。我這只是慣例提醒。生理指標一旦報警，不管你正經歷什么，必須立刻退出。一定時刻牢記，你身在虛擬空間。記住了，朱厭是空間的主人，他可以隨心所欲改變環境，但是為了訪的安全，我們開放了環境修改權限，如果你發現自己身陷迷宮，你有權利在墻上開門。如果你發現你受傷，你有能力讓傷口愈合。你一定要牢記這點，因為朱厭比你熟練，如果你把幻覺當真，后果非常嚴重。”

    任無當點頭：“謝謝。”沉默一下：“一旦我確認朱厭身份，會立刻解鎖資料。”

    霍紫虛道：“你可以讓你信任的人在身邊幫你維護環境，但是，最重要的，還是你自己，不能把幻覺當真。當然，如果迷失在幻境，對我們來說，倒是……少了個麻煩。”

    任無當笑了。

    霍紫虛微微嘆口氣：“不過那樣太殘忍。如果我們真的選擇處死你，也會給你一個很好的環境，你不會痛苦。”

    任無當半晌：“你同開元，還是挺像的。”

    霍紫虛一愣，任無當微笑：“都是好人。”

    霍紫虛嘆息一聲，關了通訊。

    天地玄黃，混沌初開？

    初入幻境的感覺就很糟。

    任無當沒看到任何實體的東西，一切都模模糊糊，象是對焦不準，又象是隔了一層昏黃的濃霧。

    任無當輕聲呼喚：“朱厭！”

    聲音傳出很遠，帶點濃濁的感覺，遠遠近近不斷回響著。

    無當往前走幾步，濃煙與霧淡了些，隱約可以看到不遠處黑色的山脈，周圍黑色的巨石，冒著濃煙的火山口里火紅的巖漿，刺鼻的硫磺與硝石味。

    任無當感覺到腳下灼熱，低頭看一眼，黑色的巖石正緩緩冒著煙，隱約透出暗紅的亮光。無當皺皺眉，如果環境不適宜生存，她就只能修改環境了。然而修改環境不是友好行為，相當于你借用下人家的手機給人換界面。

    好吧，使用道具吧。

    無當慢慢升到半空，再次輕喚：“朱厭！”

    黑色大地象是響應了召喚，發出巨大的轟鳴聲，山體震動，“咔嚓”一聲巨響，一股灼熱的白煙噴出，大地裂開，紅色的巖漿象血一樣從裂縫處涌出。

    為什么會這樣？這是地獄！這是朱厭自己維護的環境？他打造了一個地獄？在這里過了幾百年？

    為什么你不回到你的花果山，重新做一只淘氣的小猴子。

    回不去了，一經背叛，人心變成地獄。

    任無當靜立在空中，她能做什么？

    只能站在這里等待。

    手環傳來通訊：“可以解鎖資料了嗎？”

    無當道：“象地獄，無人回應。”

    霍紫虛道：“真幸運，有人進去后二秒被蒸熟。象地獄，那就沒錯。”

    無當苦笑，輕聲“解鎖資料。”

    霍紫虛說聲：“多謝。”然后留下一句：“現在走還來得及。”

    無當沉默。

    洪開元輕聲抱怨：“既然沒確定……”

    先不要給資料啊，如果你遇險，資料沒解鎖就是把你搶救出來的足夠理由。

    無當輕“噓”一聲，不要說話，不要打擾。

    這地方，有什么東西，讓無當感到熟悉，她確定，這就是朱厭，朱厭就在這里。

    只能等他回應了。

    無當再升高一點，無窮無盡的火山漿凝成的黑色地表，沒有任何植被，只有一片荒涼的黑色。整座山，連同遠處的山脈都是黑色的。無當不知道地球上有沒有這么一大片活動的火山，通常只有一個火山口，而不是整個山脈都是正在活動的活火山。

    沒有人，沒有任何動物，沒有任何植物。

    當然，這是人工維護的環境，有些人比較粗心，會忘記維護細節。

    只是，只是……

    這個地形很眼熟。

    無當忽然間熱淚盈眶，她終于想起來她為什么覺得眼熟，這就是當初發生核事故的地方，遠處有山脈，大地在著火，濃煙滾滾，鼻子里聞到的是硝煙味，嘴巴里卻有種甜絲絲的鐵的味道。

    任無當輕聲：“朱厭，我一直在找你。”

    沉靜的世界，無聲，無色，只有滾滾濃煙在飄動，證明這個世界不是靜止的。

    無當輕聲：“我用自己的生命，換這次見你的機會。朱厭……”

    遠處的山脈，忽然晃動了一下，山脈斷裂出一個口子，大股濃煙冒出，鮮紅的巖漿緩緩從裂縫中流出來。然后整個大地都顫抖起來，濃煙滾滾，幾乎包住整座山脈，濃煙中隱約可以看到無數鮮紅閃亮的巖漿一道道從山脈裂縫處涌出來，象血，象大地在流血。

    任無當輕聲：“朱厭！”

    山脈東邊的一個山頭，正緩緩隆起，越來越高，無數巨石帶著巖漿不斷從山脈上剝落，滾落，那山越來越高，終于離地而起，冒著煙，滴著血。

    整個山脈慢慢豎直。

    無比巨大的山脈遮住天空，純黑的山，緩緩地，緩緩地移動，破裂，無數巖石剝落，剝落處流出鮮紅的巖漿。

    滾滾濃煙中，無當看到一個人影，一個慢慢坐起來的人。

    原來，遠處那黑色的山脈，就是躺著的猴子。

    淚水慢慢盈滿雙眼，無當輕聲：“朱厭！”

    她慢慢露出一個微笑，淚水滾落。

    朱厭慢慢站起來，頂天立地的猴子。

    無當在半空中仰望，全身滴著血冒著煙的猴子，一步一步向她走來，大地在顫抖，天空被煙氣占滿。

    猴子每一步都變小一點，身上的巖漿和碎裂石塊不斷地掉落，大地騰起一片塵埃。

    猴子的白毛從掉落的黑色巖塊下倔強地挺立起來，迎風招展，那張永恒帶點委屈相的皺巴巴的猴子臉依舊皺巴巴的，他的雙眼通紅，象巖漿。

    他慢慢走過來，走到無當面前時，依舊是一個龐然大物，他瞪著無當，沒有表情。

    無當含淚而笑：“你一定要弄個大場面嗎？”

    朱厭緩緩咧開嘴，露出一個微笑，他的獠牙支開嘴唇。他慢慢跪下一條腿，小心翼翼地把無當摟在懷里：“無當！”

    無當輕聲：“我一直在找你。”

    朱厭輕聲：“我知道。”

    他輕輕抱住無當，你這個從不放棄的賤人。

    在這個世界上，因為還有你一直牽絆著，讓我無法墜下深淵也無法上岸。

    無當輕聲：“嗨……”你抱的太緊，肋骨要斷了。

    朱厭慢慢低下頭，獠牙縮回，面孔拉長，皮膚變白。

    朱厭當然有人形，不過，同別的妖怪不同，他不喜歡人形，他一直喜歡以原形示人，不在乎別人的觀感。

    他的人形也不美，依舊有點猴相，高眉骨，微微突出的嘴，深陷的眼睛，看起來滄桑冷漠又疲憊，兩道濃眉不耐煩地皺著，略顯暴躁。

    朱厭放開手，默默注視無當一會兒：“師父還好？”

    任無當微微牽動嘴角：“他盡力保護我們，但是，他一個人對抗不了兩位師兄。”

    朱厭漠然地：“所以，他還好嗎？”

    任無當點點頭：“還好。”

    朱厭笑了。

    無當明白自己犯了邏輯上的錯誤，如果師父盡力保護了，他又對抗不了兩位師兄，他為什么會還好？他還好，就是他沒對抗，那怎么能算盡力保護了？

    朱厭問：“那么，你呢？”

    無當輕聲：“我也還好。”

    朱厭道：“你的回答很敷衍，看起來，你有點心煩意亂？”

    無當有點心煩意亂，朱厭看起來太正常，她有點懷疑，她應該相信朱厭還是正常的朱厭嗎？

    不等她開口，朱厭已經俯下身子，捧住無當的臉，在她嘴上印了一個吻。

    無當呆住，瞬間想起模擬人朱厭臨死時說的那句“我愛你。”不不不！不是這樣的！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她想掙脫，卻一動不能動。

    朱厭在現實中是無比強大的存在，在他的世界里，他就是神。

    兩唇相觸，剎那間，無當的生理指標報警，洪開元的聲音響起：“無當，退出，立刻退出。”

    朱厭微笑：“他依舊守護你？”

    任無當輕聲：“不，不要退出。我還有話說！”

    洪開元厲聲：“強制退出！”

    任無當尖叫：“不！”

    睜開眼，剎那間整個人已經重回現實，任無當看看周圍，她自己的房間。洪開元的投影出現：“你的情緒出現極大波動！心跳突破一百五十……”

    任無當厲聲：“不用你管！不許再打擾我！任何情況，不用叫我出來！”

    洪開元輕聲：“你瘋了？你情緒不正常！”

    任無當深吸一口氣：“開元，我需要朱厭保持清醒，這非常重要。”她重新連線，輕聲：“比我的生命還重要。”

    無當重新設置：“拒絕遠程干涉。”

    洪開元厲聲：“無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