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看著德妃手中那一碗濃墨一般的黑汁湯藥，聞著味道心中都不免有些抗拒。

    蘇麻喇嬤嬤見狀，很快就將早已備好的蜜餞拿了上來道“這些蜜餞，都是德妃娘娘新做的，比之前那些好吃些。”

    “您用過藥吃點兒蜜餞，也就沒那么苦了。”

    “是呀太祖母。”胤禛在旁，也十分乖巧地說道“吃藥才能好起來。到時候，太祖母才能陪著胤禛一起看燈不是？”

    眾人不住地哄著太皇太后，太皇太后這才將一碗的湯藥都給喝了下去。

    用過藥以后，太皇太后似乎是疲乏了。這么一大屋子里頭的人，便就都紛紛被太皇太后給打發了。

    “孩子們都散了吧。”

    這話一落，慈寧宮里頭就又恢復了原本的寂靜。

    德妃那兒因為還要伺候太皇太后的緣故，倒是就讓胤祚跟著胤禛先行去承乾宮玩了。

    偌大的屋子里頭，一下子就只剩下了太皇太后、蘇麻喇嬤嬤與德妃三個人。

    太皇太后吃完手上的最后一塊蜜餞，在德妃的攙扶之下，又靠在了榻上。

    “蘇麻喇，德妃。”半晌，原本已經合眼準備小憩的太皇太后，忽然緩緩出聲道“你們瞧著，那兩個孩子，如何？”

    蘇麻喇與德妃皆是心頭一跳，自然知道太皇太后所指的那兩個孩子是誰。

    佟佳習梨，與烏拉那拉雅爾檀。

    “那兩個孩子都是出身名門，奴婢瞧著都是極好的。”蘇麻喇嬤嬤率先開口道“都還小，可都水靈著呢。”

    太皇太后白了蘇麻喇嬤嬤一眼，扁扁嘴道“你這老滑頭，明明知道我說的是什么，還偏偏給我打馬虎眼。”

    蘇麻喇嬤嬤聞言頓時露出一副有些為難的樣子，便就用一種求助的眼神看向一旁的德妃。

    德妃也只能笑了笑，說道“兩位格格身份不凡，蘇麻喇嬤嬤不好妄加揣測也是有的。倒是太皇太后您，非為難嬤嬤做什么呢？”

    太皇太后卻是不依，只道“我哪有為難她？不過是問問你們覺得這兩個孩子如何罷了，思忖那么多，還來搪塞我。”

    德妃略微頷首，思量一二才道“都是大家閨秀。臣妾瞧著，都是懂禮會說話的孩子。”

    “嗯。”太皇太后點點頭，似有幾分嘆息，又道“是啊。會說話，還會揣度老人家的心思呢。”

    …

    太皇太后這話，讓蘇麻喇嬤嬤與德妃皆是忍不住稍稍變了變臉色。

    方才雅爾檀一出口是想要討太皇太后歡心不假，可后來佟佳習梨說出那一番救場的話，自然也是揣度了一番才說出來的。

    如今太皇太后這樣的評價，著實是讓兩個人摸不清楚太皇太后的意思。

    畢竟太皇太后不是一般的人，尋常的心思又哪里能夠瞞得過她的眼睛呢？

    “孩子們討巧，無非也都是希望您這個老人家開心罷了。”德妃想了想說道“孩子們呀，都是一片良苦用心不是？”

    如此一來，太皇太后這才又展露了笑顏。

    德妃的意思，她自然是明白的。

    “好了，哀家這回是真的乏了。你們兩個呀，也去歇著吧。”太皇太后擺擺手縮回被窩里頭，眼神微瞇，看樣子確確實實是要去休息了。

    如此一來，德妃與蘇麻喇嬤嬤二人這才散了。

    外間，蘇麻喇嬤嬤端著喝完的藥碗與德妃一道走了出去，才道“太皇太后呀，總是有cao不完的心。”

    德妃也是頷首點頭，說道“太皇太后疼愛胤禛，自然是要cao心的。”

    “這是四阿哥的福氣，也是娘娘您的福氣。”蘇麻喇嬤嬤道“有些事情，娘娘少不得還是要多留心幾分的。”

    胤禛年紀雖然看著還小，但若是真的說起娶親這件事，其實也快了。

    皇貴妃早先有意撮合胤禛與自家侄女佟佳習梨的這件事情，宮中許多人其實都是心知肚明的。

    兩個孩子私底下似乎也曾經相處過，可不知為何后來皇貴妃忽然作罷，并未再讓佟佳習梨時常入宮。

    而今，隨著胤禛年歲逐漸長大，加之太皇太后知曉之前佟佳習梨落水的事情。

    前朝將爪牙伸到了后宮當中，太皇太后不免也有些震怒。雖然當初之事也不過只有些許蛛絲馬跡，此番太皇太后到底還是想要見一見佟佳習梨的。

    好歹，也能夠瞧一瞧這個姑娘到底是不是好的。

    今日的試探之意，想來兩位佟妃和在場的大人們心中都是有數。

    沒曾想，半途殺出一個多羅格格與烏拉那拉雅爾檀。

    對于先前佟佳習梨的表現，太皇太后自然還算滿意。態度端莊不驕不躁，也懂得察言觀色和化解危機。

    倒是那個雅爾檀，在太皇太后心中難免落了一個取巧之嫌疑。

    或許孩子們心思單純懂得的東西并不那么多。但是雅爾檀有此舉，多半也是授意于多羅格格。

    如此這般，太皇太后心中又難免多了幾分思量。

    德妃聽完蘇麻喇嬤嬤的話，只是含笑道“四阿哥是皇貴妃的兒子。四阿哥的事情，自然有著皇貴妃cao心。”

    蘇麻喇嬤嬤聞言也只是沉沉地點了點頭。對于德妃與皇貴妃還有康熙爺之間的那些協定，她也不好過多地置喙太多。

    另一頭，走出慈寧宮的一行人等，這才松了一口氣。

    皇貴妃握著佟佳習梨的小手，也不免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水。

    “你今日這話雖然讓太皇太后對你多了幾分青睞。不過以后行事，還是要多加小心比較好。”

    皇貴妃道“太皇太后的心思，不是一般人能夠猜得透的。”

    就好比她自己。入宮這么多年，如今也只不過是保持了在太皇太后面前聽她說，按她的吩咐做罷了。

    太皇太后心里，到底是忌諱她們這些母家強勢的嬪妃的。

    “姑姑放心，侄女有分寸的。”佟佳習梨倒是沒那么擔憂，便道“老人家年紀大了，心腸也軟一些。”

    “侄女在府中侍候祖父膝下，知道怎么行事的。”

    “嗯。”如此一來，皇貴妃才算是稍稍放心了一些。

    只不過的是，一旁的多羅格格與雅爾檀的臉色卻稍稍有些不好。

    方才太皇太后的意思已經十分明顯。她們，這一遭算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額娘。剛剛那個穿著紅色繡金絲蝴蝶旗裝的姑娘，就是佟家的那個格格么？”雅爾檀看著皇貴妃一行人遠去的方向，拽了拽多羅格格的袖子。

    “是啊，那可是皇貴妃的嫡親侄女呢。”多羅格格道“好了。時辰也不早了，咱們也該離宮了。”

    “哦。”雅爾檀低低應了。看著遠去的幾個小小的背影，緊緊地咬了咬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