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死時也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 謝良鈺看到這兒的時候簡直遍體生寒,污糟事情前世他見過不少,但人渣到原身這個份兒上的,也實是萬中無一。那劇情中還寫到,后來洛梅娘從軍十年的兄長歸鄉,查出原身做過的事,激憤之下將他帶那姘頭幾刀砍死,自己卻也因此丟了軍職——不過后來這個作為書中重要配角的男人另有機緣,則是又一番際遇了。 可洛梅娘苦痛絕望的人生和遭遇,是那區區幾刀,和原身草芥一般的賤命能還得了的嗎? 還有他們懂事乖巧的女兒…… 畜生! 想到若不是今日意外,自己莫名占了這殼子,原身能干出多少喪心病狂的事,謝良鈺就情緒激蕩,又一時醒不過來,顯得睡得很不安穩,照顧他的那人一籌莫展,只得倒些清水給他喂進嘴里——水是涼的,倒歪打正著熄了些謝良鈺體內亂竄的火氣,他稍稍平靜了心情,思索起自己如今的處境來。 這殼子既已是他的,他便占定了,至于被驅逐的原身是當了什么孤魂野鬼,還是被地府緝去烈火烹炸,都不關自己的事,至于那、那梅娘…… 今日鬧那一場,想來兩人的婚事已成定局——罷,他前世活了那么些年,行事雖葷素不忌、手段狠辣,但基本的道義還是要講的,一個需得依附自己才能活下去的小女子,養著她便是。就像自己最絕望的時候得了那梅花簪,能給別人的生活帶來些希望的事,謝良鈺還是愿意做的。 左右如今洛梅娘不過十五歲,自己這殼子也才十七,經受現代教育的謝良鈺不至于饑|渴到去肖想一個初中年紀的女娃娃,先相處著,過些年再看看感情狀況不遲。 若是沒緣分,他也不打算勉強自己或對方——到時候打發一份豐厚的嫁妝,將那姑娘當meimei嫁出去亦未嘗不可。 這話在如今聽來有些可笑,畢竟洛家正窮得揭不開鍋,陷害梅娘得來的那五百大錢約莫是唯一的財產,但這事謝良鈺倒不擔心——他人既在這兒,憑自己的本事,還怕做不出一番事業嗎? 況且……謝良鈺站在夢中的一片虛空里,望著眼前突然出現的一箱箱東西,即使是他,呼吸也不禁微微急促起來。 典傳雜記、經史子集,一本本嶄新的藏書就那么靜悄悄地躺在那方天地之間,在他看過去時跳出一塊光屏,上面詳盡列著密密麻麻的書冊目錄,根據原身記憶中所剩不多的相關知識來看,完全囊括了這個世界科考所用的全部所需! 這金手指開得實在是大——萬惡的封建社會,沒有什么比讀書更能走出一條通天捷徑,如今有了這些書,還有原身過目不忘的本事,再加上自己的勤勉和前世師從多位大師打磨出的領悟力,何愁他日不金榜題名,得登凌煙? 謝良鈺心里火熱,一下子從泥沼般的睡夢中掙脫出來,眼前驟然一清,方才卷帙浩繁皆不見了,只有一方破舊臟污看不出原貌的屋頂,和幾塊破破爛爛的床褥。緊接著腳步聲傳來,一個黃黃瘦瘦的孩子手里端個破碗,打眼對上謝良鈺清名的視線,愣了一下,哇的一聲就哭了。 “大哥、大哥你醒了,嗚嗚嗚……虎子還以為你找娘去了……” 正是原身七歲的弟弟謝虎。 謝良鈺眉目一軟,他前世闖下好大的身家,卻一直親緣寡薄,一個親人都沒有,臨到頭最親近的人,竟然是跟在身邊多年的助理。而這種借由血緣關系帶來的親近擔憂,不知有多少年沒體會過了。 他也不嫌那孩子嘴上沒個把門兒的,只覺得他弱小可憐,當下強撐起半邊身子,想去擦擦哭花了的小臉上的眼淚。 誰知他手尚沒伸出去,還抹著眼淚的男孩兒就猛地一噎,把自己嗆得打了個嗝,小臉驚得煞白,驚恐萬狀地往旁邊躲。 謝良鈺手僵在半空,心里一抽,只得無奈地放了下來。 他怎么就忘了,謝虎能長這么大,靠的可不是原身那個當哥哥的照顧。謝家雙親去時謝虎還小,原身又是那么個性子,對拖油瓶弟弟隨意使喚、動輒打罵,簡直把小孩兒當成個奴隸在養,若不是村里人心善,還有宗族幫襯,左一口右一口地幫襯,怕這弟弟沒被他虐待死,也早就餓死了。 因此謝虎對他這個哥哥,自然是畏懼遠多于孺慕,先前見唯一的親人昏迷不醒心中害怕,一時忘了其他,而此時稍緩過來,有這樣的表現,也不奇怪。 罷了罷了……謝良鈺看著那說是七八歲,卻貓崽兒般干瘦渾似三四歲的小孩兒,不由一陣心酸:這都是原身造下的孽,如今既是他到得這身體里,總該像個男人一樣把責任擔起來,讓身邊的人都過上好日子。 他瞧瞧謝虎手中那碗清楞楞的水,盡量放柔了語氣輕聲道:“虎子別怕,哥不打你——我問你,今日我昏睡的時候,家里頭可有人來過?” 第3章 謝良鈺這話不是平白問的,原身伙同吳氏鬧了今天這么一出,當時宴席上謝家族老又俱在,想來事情若按原身經歷過的那樣發展,如今他與洛梅娘的婚事應該已經定下來了。吳氏急著把攆洛梅娘出門,自不會在聘禮一類事物上多糾纏——況且眼下謝家這境況,也榨不出什么錢財,吳氏是個聰明人,不會節外生枝。 他想了解的是如今宗族對自己的態度——此時原身雖然已經將自己的名聲敗得差不多了,但到底還沒有做出太天怒人怨的事情,如果宗族對他還留一絲希望,這段時間他昏迷著,至少也該有人來看看。 這時候的宗族觀念還是很重的,謝良鈺今后還想入仕,萬不能與自己的宗族撕破臉面,成為那等“不忠不孝”之人,況且他在此處生活,若有宗族幫襯,總能輕松許多。 “常、常青哥來過,”謝虎怯怯地縮在一邊,小聲答道,“坐了……坐了一會兒。” 謝良鈺心中便有了數。 他知道這怕還是虎子經過美化后的說辭,那來人應只是來看看他還沒死,便滿心厭惡趕著回去復命,且只派來個與他們同輩的小子,顯見的對他們這一支已很不重視。 但對于現在的他來說,這幾乎已經可算是最好的境況了,好歹謝家還沒完全放棄他,“洗心革面”還來得及。 解決了當務之急,謝良鈺才感覺到身上無處不在是酸痛困頓來。他這新殼子打娘胎里帶了弱病,自小身體就不怎么好,再加上近年虧空、又被那虎狼之藥一激,也難怪原主一時受不住魂歸渺渺,被他占了便宜。 此時人雖然醒了,身上卻還火燒火燎的不舒坦,謝良鈺嘆了口氣,還是翻身下床,一飲而盡虎子端來的涼水鎮鎮,轉身出屋。 他向來是個能忍的,當年身上給開七八個豁口,還能帶著小弟們跟一條街的混混火|拼,此時不過是這點小傷小病,他便也不放在心上。 謝家自敗落后,就從原先的磚瓦房里遷出來,住到村子北邊的茅草屋里,幾塊破板子圍成墻門,周圍連籬笆都沒有——總之房里也沒什么能偷的東西。兄弟倆窩在同一間屋子休息,側邊有個小小的菜園子,里面雜草叢生;屋側堆了些零零散散的干柴,瞧著也不剩幾根了。 另外還有間比“正房”更破的草房子,里頭堆些雜物,胡亂壘了個灶,權當廚房,不過整年也開不了幾次灶,就從方才虎子有心照顧他哥,也只能喂涼水便可見一斑。 謝良鈺活動活動手腳,取了火鐮生火,動作雖有些生疏,但反復幾次也便成了。他前世小時候沒少過苦日子,只是養尊處優許多年了,沒想到這份兒手藝還沒落下。 倒霉的穿越者苦中作樂地想:別的不說,生活技能上他可比作為原住民的原主還強些。 ——他要沒這點兒隨遇而安的堅韌精神,前世早不知死在哪條臭水溝里了。 家里材料有限,謝良鈺翻遍整個雜物間,才從角落的袋子里收拾出少得可憐的一點摻糠的稻米,旁邊還散落著一小把蔫蔫的南瓜藤。 ……在這幾乎萬物皆可食的東部鄉下,原身能把日子過成這樣,也算是種奇跡。 謝良鈺一陣頭疼,只得簡單熬了鍋稀粥,他沒有節省的意思,把找到的所有東西都一股腦加進了鍋里——莫總前世口味挑剔,家里常養著燒各種菜系的師傅就有十幾位,菜譜更沒少背,可自己到頭來仍是只會亂七八糟地煮一鍋大雜燴,那時候不少人捧著他,說莫先生這是返璞歸真大巧不工,他面上假笑,若不是為了維持形象,真想回他們一句“放屁”。 盯著鍋里咕嘟咕嘟開始散發出些許香味的東西,謝良鈺又嘆出一口氣。 他嘆自己前世忙忙碌碌,也不知追求了個什么東西,好似看著光鮮榮耀,卻還是不能自在說想說的話,做想做的事……唯吃穿用度上好些,可那些玩意兒習慣了,也沒什么意思。 想不開,活得真累。 時年十七歲的的安平童生謝良鈺,蹲在燃燒的火爐面前感覺自己悟透了人生。 可惜就算悟透了天道也得想輒填飽肚皮,謝良鈺盡量挑稠的盛了兩碗粥,端到主屋去,用“開席”的霸氣對虎子抬抬下巴:“吃吧。” 男孩兒怯生生地抬起眼皮看看他,猶猶豫豫做到桌前,瞪著桌上兩碗清香的熱粥,鼻翼抽動了兩下,眼睛有些發直。 謝良鈺看不得他這副小可憐樣兒,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原身苛待弟弟已久,不能指望虎子現在就在他面前放開了動作。他也不多說,又簡單說了一句“吃”,便兀自抄起自己那碗,故意裝作很香甜的樣子吃了起來。 虎子還是怕他,但這小子從小有股小牛犢似的愣勁兒,俗稱記吃不記打,眼下肚子正餓,見哥哥不似往常兇神惡煞,又吃得香甜,漸漸的就也忍不住了。 謝良鈺擱碗后頭看見他小猴兒似的悄悄抓過碗吃起來,忍不住露出一點笑,隨即卻又為口中清湯寡水、甚至劃拉嗓子的味道皺起了眉:他好些年沒吃過這些粗糙的東西,盡管肚子正咕咕叫,可還是沒能吃下去多少,就難以忍受地放下了碗筷。 反正暫時也餓不死。 謝虎卻是狼吞虎咽,這點稻糠粥謝良鈺瞧不上,對他而言卻是難得能填飽肚子的熱飯。七八歲男孩兒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一碗粥很快被喝得精光,稍稍解了腹中難以忍受的燒灼,小孩兒甚至伸出舌頭將碗沿都添得干干凈凈。 謝良鈺暗嘆,連道廚房里還有,就要起身給他去盛,虎子卻噌地跳起來,跑出去兩步才想起停下來問:“哥、哥……你還,要不要?” “怎還結巴起來了,”謝良鈺笑笑,“我身上難受,吃不下去,你能吃就多吃些,莫往明天放,這天氣怕會壞了。” 小孩聞言眼睛頓時一亮,干脆跑去把整個鍋都搬過來,稀里嘩啦喝了個肚圓,也得虧謝家用的是個小破鍋子,不然他怕還搬不動。 謝良鈺一手撐著下巴,滿臉慈愛地看著這小東西,見他終于滿足地放下飯碗,冷不丁問了一句:“虎子,你想不想讀書?” 謝虎驀地呆住了。 “你想不想讀書?”謝良鈺已想過他的反應,不見怪地重復問了一句,“七歲啟蒙雖然稍晚,但無傷大雅,只是家里現在沒錢送你上蒙學——跟我在家學倒也一樣的。” 這話不假,村鎮蒙學里的先生大多也不過是童生出身,很講究的學堂才會請到秀才。原身的記性是真好,雖不學無術了幾年,可當年的底子還在,謝良鈺現在好好理理,給個幼童啟蒙還是手到擒來的。 “想!虎子想讀書!” 謝虎眼睛里驟然爆發出極亮的光彩來,比剛才見到粥時的渴望還深切,他一把抱住謝良鈺的腿,激動得臉都紅了,眉毛一撇,看著又要哭出來。 謝良鈺輕斥了一聲:“男子漢大丈夫,總掉什么眼淚!” 小家伙一下子把淚憋回去,卻像是被這當頭好運砸昏了頭,儼然忘了半刻前還對兄長畏如蛇蝎,只憨憨地沖他咧嘴笑,簡直要像小狗兒似的搖起尾巴來。 在這時候的鄉下,讀書實在是一件異常奢侈的事,只有家境殷實的人家才敢巴望著挑一個孩子送上學堂,便是如此也是全家人勒緊了褲腰帶地供,只盼著家里能出個讀書人,將來光耀門楣——便是考不上功名,識文斷字的人在鎮里也被高看一眼,更容易找那些輕省又賺錢的工作。 謝家當年供謝良鈺讀書便是如此,本來就算是謝父謝母尚在,也無力再讓小兒也去上學,更不用提他們去世后這幾年,謝良鈺自己都荒廢了學業,因此對于進學這登天似的好事,謝虎從未敢肖想過。 不想今日,賭鬼哥哥竟然主動要教他識字?! 哎呀,不行,不能這么叫,哥哥知道了怕會傷心。 這年紀的孩子最不記仇,虎子神經更是尤其粗,謝良鈺苛待了他這么多年,如今稍稍拋出條橄欖枝,頓時就成了小家伙眼中頂好的哥哥,雖然還是怕,卻一點不敬的心思都不準自己有。 謝良鈺被那純澈的眼睛一望,竟生出點汗顏來,他嘆一口氣,沒指望能在這破敗屋子里找到筆墨,便拿手沾了水,一筆一劃地在桌子上寫起字來。 原主書法如何他不得而知,可他自己當年為附庸風雅,是專門請大師指點過的,初習行楷,尤喜瘦金,生生習得了幾分名家風范,如今只是簡單在桌子上比劃,也是行筆不停,輕轉重按,圓融如行云流水,生意盎然,筋骨卻鋒銳半藏,氣勢逼人。 只是他自己還有些不滿意——原主這些年荒廢下來,腕力綿軟、筆意粗疏,若想恢復自己原本的水平,恐怕有得再練了。 如今只是剛開始,謝良鈺并不貪多,只教虎子學寫了名字便停下來,讓他去練,自己琢磨著需趕緊弄些紙墨來,好將意識空間中那些文卷默下來,備不時之需不說,也方便教習。 須得從長計議。 心有定意之后,眼見天色不早,身體也累到了極處,謝良鈺站起身,跟虎子匆匆交代一聲,掐著點兒往村中謝氏族長家中走去。 他是算計好了身體狀況,尋思自己頂著這么副病弱殘軀上門,想來族長仁厚,應不會將他直接打出來。 謝家村算是個大村,有百來戶人家。從村名便能看出,其中以謝氏族人最多,族長還身兼村長之職,在村中有個黑瓦青磚的大院子,單看著便覺氣派,令村民們羨慕不已。 謝良鈺一路上走過來,沒少感覺到路邊有人議論自己,他只作不察,悶頭走到族長家門口,猶豫了一下,抬手敲了敲門。 其實房子大門正敞著,謝家村民風淳樸,許多人家都沒有關門閉戶的習慣,只是為表尊敬,謝良鈺仍是乖乖站在大門口,不敢隨意邁過那道門檻。 一個約四十上下的中年婦人聞聲走出來,只見她身材肥短,身穿著顏色不大合襯的粗布衫,手里還端著喂雞的簸籮,見著謝良鈺,頓時一愣。 是族長的大兒媳婦陳氏,她見著謝良鈺,頓了半晌,兩只眼睛便吊梢起來,破鑼嗓門喊將起來:“我道是誰,童生老爺可難得上門兒,告訴你,我家門兒清凈,可沒那不要臉的小娘皮與你私會!” “請慎言!” 謝良鈺目光如電,直沖在那婦人臉上,他從前久居其位,一身氣勢甚是煊赫,此時拉下臉來,有哪是一個粗野鄙俗的鄉野村婦受得住的?那婦人禁不住后退一步,隨即又為自己不自覺的舉動大怒,簸籮一扔,雙手叉腰便對著他破口大罵起來。 謝良鈺轉念一想,原身也著實該罵,見對方現在沒再牽扯到無辜的洛梅娘,便干脆斂了神色,任那些唾沫橫飛的鄙薄言語一股腦砸過來。他眉目不動,等了片刻才稍稍拱手,一句話沉聲講得溫文爾雅。 “大娘,您且歇氣,大爺爺可在家嗎?” 謝陳氏又是一愣。 她總覺得今天這小子有點不大對頭,像是給什么魘著了似的,說不上來的別扭。 鄉下人怵那些神神鬼鬼,謝陳氏心里發毛,也不再罵了,粗聲粗氣道:“咋,找爹有事?” 謝良鈺點頭:“勞駕您,是洛家……” 他話沒說完,謝陳氏就眉毛一豎,沒好氣地擺手:“得得得,你進來,爹在堂屋抽煙袋子,你自己去找他。” 謝良鈺和洛梅娘的事,今日去過洛家的人都當作笑話講的,這事雖和謝陳氏不相干,但到底同宗,如今謝良鈺在門口大剌剌說起來,她便甚是覺得丟臉。 謝良鈺要的便是這效果,他又禮貌地拱拱手,從善如流跨進門檻,往堂屋方向走,謝陳氏罵罵咧咧地在他身后拾起簸籮去喂雞,謝良鈺聽見她罵自己“人模狗樣兒的”,還有點想笑。 倒是罵著了,人樣兒是他的,狗模子送給原身,精辟。 但要進屋時,他還是很快斂了笑意,面上嚴肅起來——今天來找族長,一方面是想給自己的“痛改前非”表個態,更重要的,卻是關于即將到來的婚事。 雖然并沒把那可憐的姑娘直接當成妻子,但畢竟是要成婚的,謝良鈺把這事看得很鄭重,更不想欺負了人姑娘家。如今他手里頭沒錢,在這么匆忙的時間拿不出像樣的彩禮來,也不想便宜了那吳氏,可三書六禮的禮節,卻還是省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