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蜜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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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外面已經響起了少年們晨起練武的聲音。 中間還夾雜著馬兒的鳴叫,蘇焰回來還沒來得及去用早膳,便被蕭戎擋住了去路。 “去看看她。” 蘇焰挑眉:“不是已經服了解藥么?這都多久了,早該活蹦亂跳了。” 直到聞見滿屋子歡愛過后的氣息,又瞧見床榻上發著高燒的人兒,蘇焰氣笑:“你莫不是個禽獸?她身子尚虛,就不能再等幾日?” 蕭戎說:“情蠱發作了。” “那怎么可能?”蘇焰走到榻邊,“離開前我叮囑了啞娘,服溫食,以溫水擦拭身體,不沾熱物便不會有大礙。” 蕭閣主一怔,看向了那個空了的茶盞。 先喝了熱水,又沐浴于熱水……怪不得。 蘇焰伸手探了煙嵐的額頭,又替她把了脈,他順著蕭戎的目光看去,不必多問也知道這人一回來便趕走了啞娘,然后自己幫了倒忙。 “罷了。也虧得你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若是學什么圣人坐懷不亂,在她體內血脈噴涌之時將人放到冷水里……那才是真要了她的命。”蘇焰起身,“畢竟是我密制的情蠱,總還是要與尋常的有些不同。” 見他云淡風輕要走,蕭戎問:“到底如何?” “拜某人所賜,房事太過激烈,身嬌體弱得吃不消,待發了汗高熱便會退了。”蘇焰玩味地看著他明顯與往日不同的狀態,戲謔開口:“你倒是挺能忍,留到現在才碰。” 蕭戎當沒聽到,“情蠱何時能解?” 蘇焰回頭看了眼煙嵐,“她這模樣,定是經受不起放血釋蠱的。這東西也沒什么解藥,我便將碎烏草碾了放在避子湯中,待她醒來一并讓她服下。碎烏草效用比較慢,須得多服幾次,但也好過放血了。” 聽見那叁個字,蕭戎對上蘇焰的目光。 蘇焰一笑:“怎么,不想讓她喝?” 蕭戎沉默。 “若是師父看見你此時的模樣,怕是氣得不輕吧。”蘇焰笑著搖了搖頭,“咱們這樣的人,竟還奢望有自己的親生骨rou。” 蘇焰走后沒多久,家仆便奉上了溫湯藥。 煙嵐醒來時已經臨近午時,私處和小腹的隱隱作痛讓她不禁皺了眉。 動了動,想坐起身來,卻發現自己沒有力氣,雙腿微微合攏,腿根的酸痛感立刻襲來。 昨晚的片段頃刻間盡數涌來,那些羞恥的姿勢、媚叫,直叫她覺得臉發燙,不知該怎么面對他。 偏偏此時門從外面推開,一雙修長的腿映入眼簾。 煙嵐抬頭便看見恢復了清冷淡漠的男子。 蕭戎手里似乎拿了什么東西,走過來放到了那碗已經涼了的湯藥旁邊。 煙嵐抿著唇,不知該說什么。 蕭戎端起來那碗湯藥,“把這個喝了。” 煙嵐乖乖接過來,只喝了一口便立刻皺了眉:“好苦……公子,這是什么藥?” “避子湯,里面放了解情蠱的碎烏草。” 女子手上一頓,啞了片刻,垂眸,溫順地全部喝下。 苦得倒胃。 而此時,一塊用白紙包裹著的蜜餞放到了她手上。 她拆開白紙,將蜜餞放到了口中。甜膩立時消解了口中難忍的苦味。 煙嵐含著蜜餞,不太敢與蕭戎對視,只低低地說:“多謝公子。” 蕭戎摸了摸她的頭發,什么也沒說。 接連幾日,都沒有人提起當晚的事。兩人白日里如往常般相處,夜里也沒有絲毫改變地同榻而眠,只不過未再發生親密之事。 雖是看著與以往無異,但煙嵐知道,有些事是與之前大不相同了。譬如夜里她渴了,他便會起身將裝著溫水的茶盞遞到她手里。 又譬如每日要服的碎烏草,都是他親自端來。 她時不時看看手腕處的傷,又回想起那晚的事,有些分不清原因。 但有一點她清楚,那就是實在不好意思再勞煩他,在那些細枝末節上的事伺候了。 蕭戎去了書房議事,煙嵐便問了家仆,自己尋去了藥閣。藥閣緊挨著后廚,經過時還能聞見食材的香氣。 剛走到門口,便有人喚了聲“姑娘”。煙嵐一笑,“勞煩小哥日日替我煎藥了。” 那人忙應著說是分內之事。 煙嵐剛踏進門檻就發現蘇焰也在,他正盯著一個小小的瓶子笑得嫵媚。 煙嵐行禮:“二閣主。” 蘇焰這才回過神來,看上去心情不錯,擺擺手說:“叫什么二閣主?生分得緊,叫名字。” 煙嵐一笑:“這多無禮,嗯……那便還是叫公子吧,蘇公子可好?” “行行,隨美人高興。來,”蘇焰朝她招手,“來瞧瞧我新制的毒。” 煙嵐正準備走近,一聽這話腳步頓住,“毒……毒藥嗎?” 蘇焰歪歪頭:“你該不會真覺著我是個醫者吧?” 煙嵐點頭。 蘇焰笑道:“堂堂血衣閣,竟出來個行善救人的白衣——紅衣圣手,姑娘也不覺得怪異?” 話行至此,煙嵐也想起來,這里……總歸是殺人的地方。 蘇焰繼續惋惜道:“要不是信不過旁人,非將閣中行醫之物落在我身上,只怕天下毒圣便是非我莫屬了。還愁解不了你中的毒?” 他咂咂舌:“還跑那么遠去尋解藥,若不是為此,也不會在你身上種情蠱了。” 提到情蠱,煙嵐臉一紅。 蘇焰看在眼里,岔開話題:“此蠱無害,但毒有害。即便服下解藥,恐也會有不適之處,若是不舒服,記得告訴我。” 煙嵐點點頭,“多謝蘇公子。” 她回頭看了眼藥爐,湯藥還未煮滾。 煙嵐看向蘇焰:“蘇公子可知道幕后主使是誰?與我家公子可有什么恩怨?” “他沒告訴你?” 煙嵐搖頭。 “那人叫溫長霄,曾經的血衣閣少閣主,”蘇焰看著她,“也是師父的親兒子。” 此話一出,煙嵐便明白了幾分。 “想必你也明白一二了。這個溫長霄也有幾分天賦,只是比起你家公子嘛——”蘇焰聳聳肩,“那可就差遠了。也不怪師父偏疼愛徒,冷落了親生兒子。” “那他只因心中不服,就對公子那般痛下殺手嗎?” “說來也是怪,他們自幼就不對盤,蕭戎幼時不是常住祁冥山的,每月來上幾次,回回來了溫長霄都要欺負他。一開始打不過就忍,后來打得過了……還是忍。我還挺佩服你家公子這忍勁兒。” 煙嵐問:“沒有人幫公子嗎?你們……不是摯友嗎?” “幫?”蘇焰像是聽了天大的笑話,低頭湊近:“美人兒,在這里,若需別人幫才能活下來,那可就不知要死多少次了。” 不遠處湯藥開始沸騰,藥氣溢滿了整個屋子。 煙嵐聽著蘇焰的話,也知是自己天真了,從未體會過,便不知弱rou強食的殘酷。 “區區幾年,溫長霄便遠遠不是蕭戎的對手了,即便你家公子看在師父的面子上能忍,但總歸是少年心性,只要有一回忍不住,溫長霄就要身首異處了。” 忽然一種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煙嵐盯著蘇焰。 果不其然蘇焰斂了笑容,“于是蕭戎十四歲生辰的時候,喝下了師父親手倒的梅子釀。自此性命便被捏在了他們父子二人手中。” 煙嵐一驚:“難道公子冬日年關便要休養,就是因為——” 蘇焰冷笑:“師父用藥精湛,只要蕭戎不碰溫長霄,師父斷不會傷害他。他所服下的東西只要不遇到相克之物,便不會有任何問題。” “只是這相克之物,除了師父,就只有溫長霄知道。這是他的護身符。” 煙嵐不自覺地后退一步,最致命的東西,偏偏掌握在敵人手中。 “師父被囚禁,溫長霄逃了,后來創了九幽盟,明面上做著制毒賣毒的生意,暗里想方設法要置蕭戎于死地。不過人外有人,他身手不敵,連腦子也轉不過你家公子。” 蘇焰看煙嵐面色不佳,補充道:“蕭戎曾答應過師父不會動溫長霄,其實也是不得不答應,但是——” 他盯著煙嵐:“這次去給你拿解藥,他是真的準備殺了溫長霄。” 煙嵐一愣。 “暗殺這種事不是第一次了,他也從未真正動怒過。但這一次,”蘇焰忽地一笑,“你說是為何呢?” 湯藥滾得厲害,溢了出來,小廝低低地說:“二閣主,公子,藥好了。” 原本只是規規矩矩地煎藥,卻沒想聽見這許多恩怨,小廝的肩膀微微發抖。 蘇焰微微挑眉,語調慵懶:“若是今日之事傳出去,可就是你說的呢。” “二閣主!”那小廝撲通一聲跪到地上,“小的絕不敢!絕不敢多言半個字!” 蘇焰一笑:“逗你的。” 溫蕭二人的恩怨早已傳遍整個江湖,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煙嵐溫聲道:“藥既煎好了,就不勞煩小哥了,你且去忙別的吧。” 知道煙嵐這是在解圍,小廝忙道謝,匆匆跑了出去。 “到底是年紀小。”蘇焰揚揚下巴,“蠱清得也差不多了,今日是最后一次服碎烏草,且不必再晾涼了。” 煙嵐走過去,左右看看,抬頭問:“沒有蜜餞嗎……” 碎烏草苦得倒胃,回回喝藥都要吃甜得發膩得蜜餞才能壓下去。 見她索性翻找起來,蘇焰來了興趣,“聽聞碎烏草味苦,當真這么苦?苦得美嬌娘像個孩童般找蜜餞。” 煙嵐手上動作停住,她一直以為,是蘇焰告知藥苦,公子才拿蜜餞給她。 蘇焰瞧著煙嵐的表情,當即明白是什么回事,戲謔地說:“某些人真是慣得沒了樣子,連避子湯都嘗,良藥才苦口的道理懂不懂?” 而下一刻,煙嵐卻端起了那碗湯藥,一飲而盡。 毫無變化的苦,但這一次只苦在了舌尖,隱隱甜在了心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