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你說，剛才我們看到的農人，他有沒有怨恨我們多利絲。”小男孩坐在輪椅男子的對面，沉默了一陣之后，帶著些許恐慌的情緒開說說道，此人正是菲爾多克多利絲家族皮埃爾的嫡長子，小皮埃爾，而坐在他對面的中年男子，自然就是他的老師，路西法了。

    “小皮埃爾，這個問題的答案，我從您的眼睛里已經看到了答案，還需要我來告訴你么？”路西法臉上帶著些許的笑容，就在剛才，他帶著多利絲家族的孩子們離開菲爾多克，前往郊外的農莊去觀察，一路上小皮埃爾和另外幾個孩子都在抱怨路西法讓他們這么早起來。

    沿途遇到了幾個農夫，那時天尚且還是灰蒙蒙的，但農人們已經在田地里侍候莊稼了，一眼望去，無數的桔梗被扎成了草堆，等待著火化，變成肥料重新進入土地之中，滋潤來年的作物。

    路西法讓摩爾棱斯克叫來了一位老農，向他詢問了他們起床的時間，一旁的小皮埃爾等人聽著，卻比自己還要早了一個小時，且年年如此，小皮埃爾問了一句老農的年紀，那老農卻說他今年不過才二十四五歲，具體多少則記不清了，這讓小皮埃爾等人有了第一個震撼。

    而緊接著，路西法讓顫顫驚驚的老農帶他們去自己的家，小皮埃爾等人則感到了第二次震驚，這些農人所居住的房子，比他們家的豬圈還有所不如，從外面看去，就像隨時要倒塌一般，小皮埃爾不懂，便對著那老農問道：“農人，我看你是撒謊了吧，你這么勤勞，天天起的比太陽還要早，按理來說，你們家應該會因為勤勞而致富才對，怎么會還這么窮呢？”

    說完，小皮埃爾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像是揭穿了一個撒謊者的謊言一般，但那農人卻憤怒起來，他也不知道在場的人是什么身份，只知道他們地位不凡，原本也沒打算招惹這些人上人們，只是按照指令辦事，但此時聽到眼前這個小孩兒說他是個騙子，老實的農人不由發起火來。

    他大聲的說道：“我沒有撒謊，我沒有撒謊！”農人一直在重復著這兩句，一邊說，一邊淚溝之中眼淚涌現，眼淚不是純凈的，因為農人的臉上滿是污垢，淚水一滴落，便被臉上的泥土所污染，變成了渾濁的淚滴。

    農人并沒什么文化，他也不知道，自己這么勤勞的耕種土地，卻為什么始終無法過上溫飽的生活，但他起碼知道自己并沒有撒謊，自己是一個勤勞的人，這是他唯一的優點了，眼前的孩子連這一點都要質疑，他心中的火焰爆發了。

    小皮埃爾等人被農人的暴怒嚇了一跳，趕忙往后退了一步，多利絲家族的武士們趕緊把農人架住，準備拖到外面去，路西法卻對著侍衛們說道：“放開他吧，這里是他的家，我們是人，哪里有人在主人的家里，把主人架出去的道理，多利絲，推我出去吧。”

    “是。”皮埃爾輕聲說道，剛才農人眼中那復雜的情緒，震撼到了皮埃爾幼小的心靈，父親說，農人便是他們的傭仆，是為了滿足他們的欲望而存在的，是沒有感情的生物，但此刻，剛才那農人眼中強烈的感情，卻觸動了皮埃爾。

    “多利絲，你們是多利絲。”那農人被侍衛們架住，有些驚訝的說道，皮埃爾轉過頭去，盯著那農人的眼睛，而接下來的這一刻，將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在一雙眼睛中，看到如此多的情緒。

    那是怎么樣復雜的情緒啊，那先是一陣恐懼的顫栗，緊接著便是一絲刻骨銘心的仇恨，再接下來轉化成一絲無奈和意味不明的隱晦情感，農人的這一眼讓皮埃爾難以忘記，等走出房屋，走上了田野之間的直道，皮埃爾才漸漸回過神來。

    一旁的小伙伴們此時正嘰嘰喳喳的討論著剛才那個農人，嘲笑著他的老邁和貧困，聽著他們的話語，往日里皮埃爾或許會跟他們一起大肆諷刺那個老農，但此刻，他卻有些討厭小伙伴們的嘲諷，而這一切路西法都看在眼里。

    “他恨我們又怎么了？！難不成他還敢找上門來，他們家耕種的地是多利絲家的，他的命是多利絲家給的，他的孩子、老婆，家人，全部都是多利絲的，哼，要不是路西法老師攔著，我早就讓侍衛將他拿下，明早推到大廣場外，活活凍死他了。”

    一個八歲的小孩兒囂張的說道，此人是波多瓦的幼子，叫做闞達，因為其父親是皮埃爾的心腹，所以他的子嗣便也得到了接受教育的權利，只不過他跟他的父親一樣，并不把人當做人來看，一個八歲的小孩，口中卻滿是血腥暴力的詞匯。

    一旁的摩爾棱斯克冷眼看著闞達，心中滿是憤怒，但卻并沒有說什么，在外人眼里，他說是弟子，其實僅僅只是路西法身邊的仆從罷了，自然不能越過主人去與這些小大人們爭論什么。

    路西法看著闞達，雙眼滿是深邃，闞達被路西法盯得發慌，他慢慢轉過視線，對著身邊幾個孩子說道：我們去旁邊的桌子休息吧，讓老師和少主好好談談。“說完，便知趣的離開了路西法和皮埃爾的面前，望著闞達的背影，皮埃爾心中依舊有一絲的不滿，他也不知這不滿從何而來。

    此時，店中的小伙計終于準備好了茶水，他小心翼翼的端著茶水走到了闞達等人的面前，還沒來得及放下，便被闞達呵斥了一頓，說什么‘這種東西別放在我們桌子上’，然后便讓仆從拿來了自己備好的水，跟著幾個小伙伴喝了起來。

    小伙計被這幾個小大人一頓訓斥，心里自然慌張，再一看路西法和皮埃爾的著裝，相較于剛才那一桌更加華貴，便打算直接回內里去，卻被路西法招手攔了下來，小伙計的眼神中帶著些許的試探。

    “把水拿過來，我可口渴了。“路西法笑著說道，皮埃爾本想勸阻，這些熱水攤子里的茶葉，大多都是滿天星，是劣質茶，路西法是他的老師，自然要喝更好的，但路西法卻不以為意，直接拿起杯子便喝了下去，一旁的皮埃爾不好意思喝好茶，便也一飲而盡，發現這茶水倒也沒自己想的那么難喝。

    冷冷冬日之中，喝上一杯guntang的熱茶，倒還覺得渾身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