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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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未斂搖了搖頭:“你不知道,吳媽說我要比別的小孩兒長得快一點。” “為什么呀?” “因為我必須要長得快一點。” 江有枝微微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了。 江朔去世后,這個才三四歲的孩子就獨自生活在江家老宅,沒個長輩的照料,身邊只有老管家和保姆。 他們也算是同父異母的姐弟,江未斂眉眼之間有點像江有枝,眼睛又大又圓,像兩潭清澈的水。 本來應該是被家長千嬌萬寵的年紀,這個小男孩兒猶豫了許久,還是開口:“吳媽讓我來問jiejie,這個年怎么過。” 溫錦書和江有枝對視一眼。 最終溫錦書還是開口:“要不過年那天你去拜訪沈老將軍,也把小斂帶過去吧。” “嗯。”江有枝點了點頭,俯身輕輕摸了一下男孩兒的頭發,“jiejie的電話有沒有?” 江未斂搖頭。 江有枝就拿起旁邊登記臺上的筆,撕下白紙的一個邊角,寫下自己的電話號碼,遞給江未斂:“如果遇到什么事情的話給我打電話。” 男孩兒把這張小紙條緊緊地握在手心里,還是有些怕人,不愛說話。好像剛才他說的那幾句已經在心里鼓勵了自己好幾回才敢開口。 他吸了吸鼻子,踮起腳還是忍不住說道:“jiejie,他們跟我說,我mama也死了……是真的嗎?” 江有枝愣了一下,沒想到江朔會讓保姆和管家這么跟他說。 江未斂年紀很小,卻也已經學會了察言觀色。他看出江有枝的表情,仰起小臉,小心翼翼地問:“我mama會打我,也會打小九jiejie,每次都是小九jiejie護著我……他們說現在這個家里就得聽你的,如果小九jiejie還在的話,你可不可以幫我把這罐子糖帶給她?” 說著,江未斂從自己的小包里拿出一個罐子,遞給江有枝。 江有枝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見一個年紀比較大的保姆跑過來,急道:“小少爺你怎么跑到這里來了?這孩子,不要去沖撞你jiejie……” 保姆一面說,一面把江未斂拉到自己身邊,有點不安地看著江有枝和溫錦書:“小斂年紀小,不懂事,還調皮。如果他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 “沒有。”江有枝把罐子拿到手機,微笑道。 保姆這才松了口氣,帶著江未斂走開了。 這世界上有千種萬般難事,是宿命給予的,無論多寬敞的路上都會有各自的心酸。 但其實這個世界上也有很多善意,就像繪畫一樣,光照面和陰影面永遠同時存在,相輔相成。 江有枝找到簡澄九現在的住處,是一處老住宅區。簡澄九已經和她原本的網紅公司解約了,違約金很高,她現在畫一些商業稿件也可以勉強糊口。但是因為要償還公司違約金,日子過得不那么如意。 江有枝走進院子里,看到簡澄九正在院子里寫生,她學的不是油畫,而是在用鉛筆畫速寫。 “挺有意思,我還以為這輩子不會再看到你了。”簡澄九放下手中的速寫筆,站起來看向江有枝。 比起她以前的穿衣風格,現在的衛衣和長褲讓她看起來像個沒出社會的大學生,只是沒有了曾經堆砌出的公式化笑容,她的眼神淡然而冷漠。 “受人之托。”江有枝垂下眼,把手中的罐子遞給簡澄九,“小斂讓我把這個糖罐子帶給你。” 聽到江未斂的名字,簡澄九眼中終于有了些波瀾,接過糖罐,抿唇:“謝謝。” 江有枝搖頭:“我只是在幫小斂。” “無所謂你在幫誰。”簡澄九聳肩,淡淡道,“進去坐坐嗎?這兒就我一個人住。” “……簡曼呢?” 簡澄九輕笑一聲,從口袋里拿出一根電子煙,吸了一口:“卷錢,跑了。” 云霧繚繞。 江有枝伸手揮了揮面前的空氣:“就不客氣了,東西送到,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她想利用我嫁進嚴家,重新給她帶來榮華富貴。”簡澄九的抽煙姿勢已經很熟練了,煙霧中,她的瞳孔呈現出深黑色,笑容也發冷,“我沒有任何價值,所以她在我還在監獄里的時候就走了,并且帶走了所有的錢和銀行卡。” 聽完這段話,江有枝的腳步沒有停。 一直到江有枝走出門去,簡澄九才“嘖”一聲,把電子煙熄滅,打開那個罐子。 里面塞滿了各種各樣的糖果,糖紙“窸窸窣窣”地發出聲響,從里面“啪嗒”一聲掉出一張銀行卡來。 是有人放進夾層里的。 簡澄九瞳孔放大,愣了一下,伸手去拿那張銀行卡,突然鼻尖酸澀,說不出話來了。 她手里緊緊握住這張銀行卡,淚流滿面。 像一個已經下地獄的人,在向人間發出已經沒有價值的懺悔。 因為天使不會原諒。 - “有枝姐,我的發型亂了沒有?”陳延徹伸手理了一下頭發,清了清嗓子,坐立不安。 江有枝忍俊不禁:“你別再用手去扒拉了,待會兒沒亂都要被你給弄亂了。” 陳延徹“嘿嘿”笑了幾聲,然后低頭背起了一會兒要說的臺詞:“親愛的戚因萊女士,我從初一一班和你一個班開始,就喜歡上你了。每一次想到你的音容笑貌,我內心就洶涌澎湃;你的悲歡喜樂都那樣的扣人心弦……” 江有枝嘴角一抽,轉頭問沈岸:“……這是誰給燕子寫的詞?” 沈岸無奈笑了一聲:“他翻現代漢語詞典寫的,寫了一個晚上。” 江有枝想了想,最后仁慈性給了一個評價:“不管怎么說,還是很有誠意的。” “燕子,燕子!”那頭,黃禮冶大步跑過來,“快點兒,人出來了。” 陳延徹又緊張起來,忍不住扒拉好幾下自己的頭發,把玫瑰花捧到手心里,整個人站得筆直。 戚因萊遠遠地走過來,有點兒驚訝的樣子:“怎么大家都在呀,哈哈哈,來接我下班?” 黃禮冶立刻朝陳延徹擠眉弄眼。 陳延徹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往前邁了一步,聲音洪亮:“親,親愛的——” 戚因萊被他嚇了一跳:“怎么了親愛的?” 周圍人都在暗暗給他加油打氣,但是陳延徹突然大腦一片空白,結結巴巴半天,還是圍繞著“親愛的”這三個字打轉。 戚因萊朗聲笑了起來:“你是不是想說,你喜歡我呀?” 陳延徹點頭:“嗯嗯。” “你是不是還想說,很早就給我遞過情書,然后一直暗戀我呀?” “嗯嗯。” “那行,我嫁給你吧。”戚因萊把一只手伸出來放到他面前,一揚眉毛,“不單膝下跪一下么?” 周圍人都鼓起掌來,陳延徹這才反應過來,單膝跪地,拿出準備好的鉆戒,幫戚因萊戴上:“嫁,嫁給我吧,因萊。” 戚因萊就彎眸笑了笑,學著他說話結巴的樣子道:“嫁,嫁給你呀,燕子哥。” 黃禮冶聞聲激動得跳了起來,十幾個戰友把二人圍在中間。 冬陽之下,寒風瑟瑟。陽光不那么刺眼,浮云在天邊。 歡呼聲里,陳延徹把戚因萊抱起來轉了好幾圈兒。 江有枝舉起攝像機:“三,二,一!” 晴空之下,畫面定格。 一張張年輕的面孔,是記憶中最難以磨滅的一個瞬間。 第69章 江岸69 我好喜歡你啊 這是分別之后, 江有枝第一回 來沈岸的學校。 從這里望過去有一排筆挺的白楊樹,主干杯涂上了一層厚白的石灰水,遠遠望過去格外規整。 穿過幾幢教學樓和辦公樓, 江有枝來到后cao場, 遠遠地就看到一列列正在訓練的新生,在陽光下涌動出黑色的頭發和軍綠色的衣服,背后是焦紅色跑到和白色線條,色彩明亮的對比顯出青春和朝氣。 江有枝可以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他。 沈岸靠在引體向上的欄桿上,仰頭喝水。他身邊站著個身姿颯爽的俏麗女孩兒,還有幾個生面孔, 江有枝不認識,不知道在說什么,女孩兒歪頭笑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 沈岸將瓶蓋擰緊, 瞇起眼看到江有枝過來,抬手示意一下。 江有枝鼓了鼓腮幫子,加快幾步跑到他身邊去, 沈岸就順手把人拉近些:“早飯吃了沒?” “喝了一碗冬陰功湯。”江有枝笑起來,說話間呼出的氣體變成白霧在空氣中消散了。 沈岸握住她的手,觸感是冰涼的, 于是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口袋里。 二人之間的小互動太平常,幾個戰友都開始起哄。 “行了啊。”林犀笑道,吹了一下哨子, “都過去集合。” 沈岸覺察到口袋中她的手指不安分, 往他手心里撓了兩下,不禁失笑:“你學丫頭做什么?” “丫頭還抓你咬你呢,我這算好的。”江有枝嘟噥一聲, 看著林犀的背影,嗔道,“說什么呀,說得這么開心。” 沈岸俯身,二人的鼻尖都快要觸碰到了。 江有枝聽到他帶著笑意的聲音:“醋了?” “誰醋誰小狗。”江有枝癟了癟嘴。 沈岸“噗嗤”一聲輕笑:“欸,那位林教官都要結婚了,剛才在說她和她男朋友的事兒呢。” “……哦。”江有枝假裝不在意,把手從他的兜里拿回來。 二人往校門口走,沈岸就伸手勾住她的脖頸,另一手打開手機屏幕放到她面前:“光讓我解釋?” 屏幕上是一則營銷號發出的娛樂新聞,“關于某位剛辦過畫展的三字美術家和國漫男神的二三事,反正我先嗑為敬”,標題起得很含蓄,江有枝翻看幾下,說男女雙方在大學的時候就相互暗戀了,畢業后才在一起的,編得有模有樣的,情節十分精彩,看得她都快信了。 “你還看上癮了?”沈岸關掉手機屏幕,握住她的手腕,說話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郎才女貌,金童玉女啊?” “過譽了,過譽了。”江有枝拱了拱手。 沈岸真是被她這樣子給氣笑,把人拉過來,低頭埋在她的脖頸間:“這里挺空的。” 江有枝覺得脖子有些發癢,躲了一下:“你干嘛呀?” “給你找個位置,紋個標志上去。”沈岸一聲輕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