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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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蔽葑永锏膸兹肆⒖陶酒饋?,完全沒有了剛才散亂的氛圍。 “嗯?!鄙虬饵c頭,隨后看向江有枝,“事情忙完了嗎?” 他的態度太平常,江有枝覺得自己一口氣悶在棉花垛里,怎么也出不來。 他的身邊站著一個颯爽的身影。 “是剛才見過的同志?!绷窒J出了她,友善笑了笑,“我們今天隊里開葷,國家請客吃飯,要不要一起?” 這一屋子人,都在等著她說話。 偏偏她通身的氣質,和軍營里的完全不同。其實也沒錯,她是江家教養的女兒,學的又是油畫,放在軍營里,就像是在石頭里扔進了一顆雞蛋,怎么裝怎么不像。 “不用了。”江有枝搖頭,“我今天是楊老的助理?!?/br> 按理說,她是楊老先生的助理,所以晚飯也應該陪同。 “真可惜?!绷窒f。 陳延徹對著沈岸擠眉弄眼,就差扯著嗓子喊,讓他留住三嫂了。 然而沈岸只是用錦布擦拭著自己的槍支,低著眉,整個人籠在光影里,更顯得身材修長。 他只說了一句:“嗯,行。” 當然事情不可能全如她想的這樣。 楊老先生身體不適,他的私人護士把他先接走了,江有枝就不好再留下來吃飯,于是打了個車,自己回家了。 她簡單給自己做了碗青菜面,吃完了,又整理了一下今天記錄的資料,才收到沈岸的信息。 【沈岸:吃完了嗎?我過來接你。】 【江有枝:我沒在那邊?!?/br> 【沈岸:在哪里?我放假了?!?/br> 他放假了。 所以她就可以高高興興地去見他,像以前一樣,乖乖地等他回來,像是在邀寵。 江有枝看著屏幕,藍瑩瑩的光投射在她的眼睛里,穿過晶狀體,落入視網膜,然后匯入神經中樞。 【沈岸:在家?】 【江有枝:嗯。】 沈岸提著大包小包來到龍城公寓的時候,江有枝已經洗好躺在床上了。 “買的什么東西?”江有枝探了探腦袋。 “一些年貨,隊里發的。”沈岸說。 “那拿到我這里干嘛?” “不拿到你這兒,還能拿去哪兒?”沈岸制服還沒換,坐到床邊,連被子帶人裹著一起抱進懷里,吻了吻她的頭發,“今天知道我在,為什么不給我打電話?” 江有枝從鼻腔里發出“哼”的一聲:“您是個大忙人。” 沈岸嘆:“哪兒門子這么生氣,我哪回不是一有空就到你這兒來?” 江有枝:“那你哪回不是為了干那事?” “干什么事兒?”他說話的時候,呼吸就噴在她的耳邊,帶出窸窣癢意。 江有枝往被子里縮了縮,推了他一下,沈岸就起身去換衣服。 他在她的公寓里有換洗的衣服,洗完澡出來,去喝水的時候,看到廚房里有中藥的殘渣。 “生病了?”她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攤黑色的頭發,他只好坐在床邊,問道。 “沒,”她聲音有些沉沉的,“就是調理一下身體,不然醫生說,我很難生出寶寶。” 沈岸低笑了一聲,動作很溫柔。 “你別上來!”江有枝從被子里鉆出來,“我被子沒洗?!?/br> 沈岸有潔癖,比較輕微,但是嚴謹的人總是不允許自己的規則遭到破壞,比如說她的拖鞋,這會兒肯定又被規規矩矩擺好了。 “我什么時候嫌過你?” 江有枝看著他,像是在試探:“我經期,弄床上了?!?/br> 沈岸動作一頓。 他站直身體,隨后往屋外走。 江有枝縮起來,像一個小小的蠶蛹,心里泛起一陣委屈。 她沒來由地想起,以前自己經期的時候,總是不好意思告訴沈岸,每回都找借口躲過去。 她宮寒,調養了那么久還是不見好。以前溫錦書在的時候,總是會給她煮生姜紅糖水;后來簡曼來了,她就再也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這件事。 江朔連她的生日都不記得,更別提關心她的身體了。 就是在這段時間,她慢慢地,學會了自己照顧自己。 其實也是年紀不大一小姑娘,每每遇到事情,她都設立起很高的防線。 包括這次。 包括每次。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有枝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 沈岸回來了。 “坐起來點兒,”他的聲音從被子外面傳進來,有些不大真實,“小枝?!?/br> 江有枝探出一個腦袋,聲音糯糯:“?。俊?/br> “喝點兒紅糖水,”沈岸把杯子放到床頭柜上,扶著她坐起來,“中藥喝了,不見好么?” “沒。”江有枝搖頭,也不知道自己說個“沒”是代表什么意思。 沈岸微嘆了口氣,像是在輕哄:“止痛片不要吃了,好不好?” “醫生說,吃止痛片沒有什么問題。”江有枝沒想到他會用這種語氣跟自己說話,但嘴上還是倔。 沈岸坐在床邊,手搭在她杯子上。 “你要是痛了,我幫你揉肚子?!?/br> 江有枝抓起他的手,在他手腕的地方狠狠咬了一口。 “嘶——你屬狗的?”沈岸吃痛。 江有枝憤憤然,放開他的手,把紅糖水“咕咚咕咚”喝進去。 “慢點,喝這么急?!鄙虬杜呐乃谋?,好像在給貓咪順毛。 一杯紅糖水喝下去,江有枝可能真的喝猛了,開始一下一下打嗝。 “又沒人跟你搶?!鄙虬妒?。 江有枝憋著一肚子委屈,只能似嬌似嗔地瞪他一眼。 京都的天氣也太冷了,衣服不能往外晾;貓兒躲到剛停下來的汽車底下,找尋發動機余留的暖意;墻角凍死了一棵小樹,根還沒扎進泥土里,就這么在凜冽的嚴冬失去了生機。 可是公寓里開著暖氣和地暖,空氣也融融和和,還留了些紅糖的甜香。 很久沒有嘗到紅糖水的味道了。 ——估計是因為沒有生姜。 ——肯定是因為沒有生姜,所以比記憶里的要甜一點。 第10章 江岸10 沒想到今年京都那么冷…… 雪沒有完全融化。 可是京都又下了一場雪,洋洋灑灑,飛上了高樓檐閣,把北京城的街口小巷渲染得哀哀戚戚。江有枝每回提起畫筆,總是不知道該如何在一片如雪般的畫紙般落下第一筆。 顏料盤上一格一格,清晰明了劃分出冷灰、暖灰、深褐、赭石;都是偏暗調的顏色,只有中心一抹朱紅添去一點亮色。 這一點亮逐漸模糊,幻化成街巷磚瓦旁凌寒探出的一枝梅。 嶙峋枝干隨風搖晃,勾住過去一輛單車上少年的衣角,帶過一串清脆作響的鈴聲。 鈴聲中,夾雜著老手藝人或輕或柔,節奏輕快、語調綿長的吆喝。 吆喝聲在耳邊嘈雜,最后變成溫錦書俯身,在耳畔溫柔的語調。 “小枝,糖葫蘆只能吃一串兒,山楂還是圣女果的,你只能選一樣哦?!?/br> 她說話的時候,好像又有一輛單車飛馳過去,輪胎與地面摩擦,劃出刺耳的一響。 江有枝使勁甩了甩腦袋,仿佛就在這剎那,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一切都恢復成了本來的樣子。 空蕩蕩的畫室,旁邊的落地窗外,連落雪聲也聽不見。 明明是一間擺著昂貴雕塑、布置風格典雅的畫室,此刻卻逼仄得讓人心頭一懸。 “咪嗚——” 這聲軟懶的貓叫聲劃破闃靜。 江有枝把畫筆放好,環顧四周,才發現窗臺上,有只毛絨絨的耳朵動了動,它的爪子抬起來扒了下窗戶,留下一個梅花似的印子,接著身子微微起來,露出一雙碧藍色的眼。 一只貓。 這里是龍城公寓頂層,卻忽然出現一只貓咪。江有枝心里疑惑,卻還是忍不住走過去。 貓咪看到她,似乎受驚了似的,連忙趴下。 外面的氣溫將近零下,它看起來很冷,或許是因為害怕,一直打哆嗦。 窗戶開了一道縫隙,也許它很喜歡透出的暖氣,朝著這條縫里“喵喵”叫喚。 江有枝的目光從自己家的窗臺延伸到旁邊的暖氣管道上,又看到一個很狹窄的修飾性作用的平臺,一直延伸到樓下。 所以,可能是鄰居家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