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堂之上，燈火通明。

    錢勝廣的尸體擺在中央，還有這一次偷襲中遇害的小弟，總計三十多名。

    按照華海的習俗，死者逝去的第一晚，需要人守夜。

    只是，老人家膝下無兒無女，守夜的重任，落在了劉坤等心腹身上。

    劉坤跪在棺木前，雙眼通紅。

    還有幾十名幸存下來的小弟，都是披麻戴孝，雙眼泛紅。

    這位老人家雖然是灰色地帶起身，生前卻是幫助了不少人。

    洗白之后，已經成為一名合格的企業家，不知道讓多少無業游民，混到了一碗飯吃。

    白燭燃燒，素旗搖動。

    楚建一身白衣，重重磕了三個響頭后，將香火插入香爐內。

    請來的道士們口誦經書，小弟們抹著眼睛，氣氛凝重哀傷。

    不知多長時間過去，天際微微發亮。

    楚建和劉坤走到外邊，各自點了根煙，相對無言。

    良久，劉坤吐出一口煙圈：“我十六歲就追隨錢老，生死拼殺至今！”

    “我們這一行，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其實，這一天我早就料到了。”

    “出來混的，遲早要還。”

    “老頭子活到這把歲數才走，說不上善始善終，卻也不算冤。”

    煙霧彌漫中，劉坤的眼睛越發通紅。

    “對不起！”

    楚建艱難地擠出幾個字。

    那些人，實際上是沖他而來，錢勝廣只是遭受池魚之殃。

    楚建能理解劉坤的心情，卻不知道怎么安慰。

    親人離世，不是親身經歷，無法體會其中痛苦。

    “楚總，這事和你無關！”

    劉坤搖頭道：“利益爭奪，就是你死我亡。”

    楚建沉聲道：“接下來你打算怎么做？”

    “不管怎么樣，老大走了，我這個做小弟的，總要替他討個公道。”

    劉坤用力踩著煙頭，笑容凄涼，陰冷：“別說葉家，就是天王老子，也得給個說法。”

    “有志氣，錢老沒看錯人！”

    楚建拍著劉坤的肩膀：“錢老之死，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這件事，我會幫你。”

    “需要賣命的時候，您千萬別忘了我。”劉坤呵呵一笑，又點了根煙。

    “當然！”

    兩人相視一笑，男人的默契，盡在不言中。

    此時，一聲雞鳴，天際破曉。

    一夜之間，錢老的死訊傳遍華海。

    他雖然身死，但劉坤仍然能繼承他的衣缽。

    所有和龍騰集團有關的人脈，都應當過來祭拜。

    何況，楚建和錢勝廣的關系擺在那，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違背禮數。

    葬禮入土的現場，豪車如雨，人來人往。

    陳斌和陳遠行來了，市領導們來了，還有如齊向陽等企業老總，紛紛過來，點香送行。

    “師傅，節哀順變。”

    陳斌看著楚建陰沉的臉色，輕聲勸道。

    楚建說道：“過幾天，我要去云州，華海的事，就交給你了！”

    “您是要去找葉家麻煩？”

    陳斌大急：“師傅，您別沖動呀，葉家勢大，咱現在可不能死磕。”

    “小建，你可能不知道！”

    “整個蘇省，從來無人敢輕捋葉家的虎須！”

    陳遠行面色凝重：“就是把華海所有的勢力結集在一起，也不足以對抗葉家。”

    “據我所知，葉家不僅是蘇省的頂級豪門，和燕京的某些大家族，也有許多盤根錯節的關系。”

    “葉家現在只是出動暗地里的手段，找人刺殺！如果利用人脈關系，甚至可以對整個華海進行洗牌！”

    “里邊的水太深！你最好想清楚其中的厲害。”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豁出老臉，找人和葉家和談！”

    “想來憑借我這把老骨頭，應該還能做到。”

    陳遠行語氣擔憂。

    他十分看好楚建的未來，但現在的楚建，想和頂級豪門對話，實在還不夠格。

    “老爺子，您的好意思我心領了！”

    楚建輕聲道：“除非錢老復生，否則，一切免談！”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自古的規矩！”

    “我已經決定了，老爺子不必再勸！”

    “唉！”

    陳遠行一聲長嘆。

    見楚建態度堅決，知道難以挽回，不由叮囑：“此次去云州，記得帶上我送你的懷表，或許這份人情，能在關鍵時候幫你一次。”

    “我記住了！”

    楚建微微點頭。

    “楚總，有人找你！”

    這時候，劉坤走過來，指了指不遠處。

    楚建一怔。

    沈靈佩一襲白裙，正眼神復雜地望著他。

    錢勝廣生前，曾拜楚建所托，出資促進龍騰集團和沈家合作。

    沈靈佩如今是沈家家主，過來祭拜理所當然。

    但對沈靈佩來說，今天最主要的目的，并不是祭拜錢勝廣。

    楚建走過來時，沈靈佩把他拉到一邊：“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說。”

    “不要去為錢老報仇！”

    沈靈佩的語氣中帶著哀求。

    她冰雪聰明，猜出錢勝廣的死，一定不是偶然。

    “錢老是地下起家，他的死，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其中一定兇險重重。”

    “死者已逝，你應該為自己活著。”

    楚建心中一暖。

    雖然離婚，但這個女人，仍然記著自己。

    “抱歉，我已經決定了。”

    楚建淡淡道：“他是因我而死！”

    “你能聽我一句么？”

    “錢老走的并非正道，像他這種人，生死有命，這一天是遲早的事。”

    沈靈佩堅持勸道：“你和他不一樣，你有自己的公司，有自己的生活，為什么非要趟這個渾水。”

    “他什么身份，不重要！”

    “至少，他對我很好！”

    楚建的語氣變得尖銳：“而你呢？”

    “沈靈佩，我們結婚三年，我對你極盡討好，就算是塊石頭，也該被捂熱了！”

    “我沒錢沒勢沒出息時，可以理解你看不起我！也可以理解，你母親對我冷嘲熱諷！”

    “如今我幫你坐上家主之位，而你的母親仍然瞧不上我，明明是你的家人無理取鬧，你卻總是站在他們的角度思考問題。”

    “為此，你不惜葬送了我們的感情！”

    “我們早就沒有瓜葛，你無權干涉我的任何決定！”

    楚建聲音冷冽。

    沈靈佩身體一顫：“原來你是這么想的！”

    “你一直對我都有怨氣！”

    她笑得凄苦，知道錢勝廣身死的消息，她一夜未睡，就是為了趕過來，奉勸楚建明哲保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