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宋老師,今天天氣真好。”萬一……下雨呢? “阿土,阿土,趕緊起床,五點十五了。” 誰這么缺德,一大早叫魂。徐大奎扯一把被子,把自己整個人兜住。不對,他今天好像有事來著? 靠,不就是去宋老師家嘛?! “騰”,徐大奎裹著被子起身,慌忙間連人帶被子“撲通”滾到地上。艱難的蠶繭狀的被窩里鉆出來,他已經(jīng)急得滿頭大汗。 飛快的抓起搭在凳子上的長褲,單腳跳著往腿上套。耷拉著皮帶,他又撿起襯衫“呲溜”一下鉆了進去,襪子往褲兜里一塞,趿拉著解放鞋他就往外躥。 整個過程,用時不過十秒。 “砰”,轉(zhuǎn)身回來一把抓起手表叼在嘴里,然后撿起掉在地上的外套,用腳勾開房門。 在堂屋里把自己拾掇整齊,時間已經(jīng)到了五點零十九分。他家離部隊差不多五里,十一分鐘,他應(yīng)該沒問題。 抓起一副大餅油條,他跟徐奶奶打過招呼就往大門沖。“嗖”的蹦出門檻時,他還警惕的回頭望了一眼。院子里風(fēng)平浪靜,并沒有什么不尋常,看來是自己多心了。 徐國慶和李玉芬躲在門背后,屏息凝神,不敢讓兒子發(fā)現(xiàn)絲毫端倪。兒行千里父母擔(dān)憂,雛鳥總歸要展翅飛翔,他們能做的,就是把擔(dān)憂咽進肚子里,給兒子堅實的后盾。 薄霧靄靄,朝陽初升。 徐大奎兩三口就把大餅油條吞進肚子里,在公社街上他還有所顧忌,只是加大步幅加快腳步。等一出了街,他就像入海的魚歸林的虎,張開雙臂盡情的奔跑。 可這樣的美妙并沒有持續(xù)太長時間。沒過多久,徐大奎就覺得似乎全世界都在跟他作對。 譬如風(fēng),剛才還是清風(fēng)徐來這會就是狂風(fēng)大作。再譬如路,露水混合塵土沾滿了鞋子,沉重的認(rèn)他抬不起腳來。還有自己的肺,“呼哧呼哧”老式風(fēng)箱一樣,喉嚨火辣辣的疼,平日雷厲風(fēng)行的腿,現(xiàn)在也萎靡不振。 部隊前路渺茫,身后空無一人,徐大奎感覺天地之間似乎只剩下他一人。努力,希望就在前方,退卻,回到溫暖的家。 想起老父母蒼蒼白發(fā),以及殷殷期盼,他陡的生出萬丈豪情。干就完了,他的字典里沒有認(rèn)輸這倆字。 調(diào)整呼吸,拖著沉甸甸的雙腿,徐大奎勇敢的踏上征程。 當(dāng)他拼盡全力沖到宋渝家門口時,就看到冷著臉背著手,嚴(yán)肅的不能再嚴(yán)肅的董營長,對著他破口大罵。 “徐大奎啊徐大奎,枉我以前還看好你,結(jié)果呢?我們約好五點半碰頭,你到好,第一天就遲到了!” 徐大奎雙手撐著膝蓋,努力壓制惡心嘔吐的感覺,董營長劈頭蓋臉的這一通罵,讓他一臉懵逼。艱難的拉開衣袖,手表明明白白告訴他,現(xiàn)在是五點三十分二十九秒。 所以,他整整遲到了二十九秒? 不,還不到二十九秒,因為董長征罵他罵了有好幾秒。 “我不服。”桀驁的少年哪怕已經(jīng)喘不過氣來,卻依舊高高昂起頭顱,“董營長,現(xiàn)在才五點三十分二十九秒,這也算是遲到嗎?” “算,一秒鐘都算。軍隊發(fā)起總攻,你帶領(lǐng)士兵延遲二十九秒,你想過這個后果嗎?你擔(dān)得起這個后果嗎?作為一名軍人,守時是要刻在骨子里的,你回去吧。” 徐大奎完全傻眼,遲到二十九秒,他認(rèn)還不行嗎?難道因為這區(qū)區(qū)的二十九秒,就要剝奪他的機會,剝奪他父母苦苦哀求得來的機會? 他、不服! 第37章 人參值這么多錢? “我不服!” 少年汗水浸濕的臉上都是執(zhí)著, 眼神是從來沒有的堅定。徐大奎這個時候只有一個信念,就是絕對不能讓董營長退貨。 要是……要是第一天就因為遲到這個原因退貨,他、他、他不但無顏面對家中父母, 也無顏面對宋老師。一想到宋老師笑盈盈的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這比沙了他還要難受。 不,是男人就不能當(dāng)縮頭烏龜。 “我遲到是我不對,我認(rèn)錯,但董營長你不能把我一棍子打死。我愿意接受懲罰,任何的。” 能這么快就從逆境中激起斗志,這小子不錯。哪怕心里已經(jīng)一萬個愿意, 董長征臉上卻露出沉思的表情。 有門! 見董營長沒有堅定的一口回絕,緩過氣來的徐大奎“唰”的站的筆直,然后繼續(xù)加碼,“董營長, 就是為了你自己的名聲,你也不能第一天就把我退貨,對吧?而且我保證, 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要是有下次,不用你退, 我主動離開。” “咳咳”,院子里響起軟綿綿的咳嗽聲。這聲音聽著毫無威力,卻把門口倆男人驚出一身冷汗。 剛剛還威風(fēng)凜凜煞氣逼人的董長征, 轉(zhuǎn)身躥進屋里, 去伺候媳婦起床。都怪徐大奎那個臭小子,一大早“嗶嗶”不停,這不吵醒媳婦了吧? 剛才就不應(yīng)該對這小子心軟, 罵的應(yīng)該再兇一點。 咳咳,其實吧,他還是挺欣賞這小子,他身上有股勇往直前無所畏懼的狠勁,這點像他。 “阿土,好早。” 如果剛才董長征是狂風(fēng)暴雨,那現(xiàn)在宋渝這里就是和風(fēng)細雨,讓人只有滿心歡喜。 “宋老師早。” 徐大奎不由自主的露出笑臉,不需要華麗的辭藻,這樣簡簡單單的一句問候,就讓他心滿意足,疲憊頓消。 “阿土,你怎么渾身都濕透了?” “他一路從家跑過來,出點小汗正常的。”董長征殷勤的遞上溫度適宜的漱口水,以及擠好牙膏的牙刷。 “阿土,早飯吃了嗎?” 洗完臉,宋渝從瓷罐里挖出一小點膏脂,這是她用空間里的各色鮮花自己調(diào)制的。上輩子閑著無事,她便跟著表姐妹們一起學(xué)過,沒想到如今派上用場。 “路上吃了一副大餅油條,不過早餓了。”徐大奎摸著“咕嚕嚕”叫的肚皮,實話實說。 “那你們倆趕緊打早飯去,我來準(zhǔn)備一點小菜。” 咸菜疙瘩切絲,拌入麻油,又咸又香滋味十足,木樨雞蛋軟嫩,油炸花生酥脆,三個人就著小菜吃的歡。 宋渝小口喝著稀飯,然后秀氣的撕下一塊饅頭,細嚼慢咽。小半個饅頭下肚,她已經(jīng)飽了。 然后,她放下筷子,撐著下巴看倆男人餓鬼投胎般啃饅頭,不由詫異,莫非兩人肚子都通海不成?比男人拳頭還大的白饅頭,他們已經(jīng)連吃了三個。 徐大奎噎得直翻白眼,但是個男人就絕不認(rèn)輸,尤其是不能輸給討厭的董長征。“咕咚咕咚”灌下一整碗稀飯,他一抹嘴,沖著董長征挑釁的挑了挑眉。 把盤子里剩下的小菜一股腦倒進自己的碗里,董營長端起碗慢條斯理的沿著碗邊溜一圈,“徐同學(xué),任打任罰?” 小樣,跟他斗? “認(rèn)、認(rèn)罰。” 想到即將到來的懲罰,徐大奎頓時有些心里沒底。也不知道董長征這老小子,會不會趁機公報私仇?那他,以后是不是應(yīng)該對他客氣一點? 不,還是順其自然吧。 “嗯,認(rèn)罰是吧。明天一早五點三十準(zhǔn)時到達,不許遲到,這是一。第二,準(zhǔn)時到達后繞著指定路線跑三圈。第三才是罰,罰你繞著指定路線加跑三圈,有疑義嗎?” “沒有。” “你屬蚊子?站起來,大聲點。” “沒有!”徐大奎應(yīng)聲而起,站的筆直。 “什么,我聽不清?” “沒有!!” 徐大奎吼出這一句,他心里居然松快許多。仿佛諸多的不如意,隨著怒吼傾瀉出來,爽。 “好樣的,那我期待你明天的表現(xiàn)。” “我不會讓你失望的。”更不會讓宋老師失望,讓家人失望。 “記得明天帶生活用品過來,晚上來不及就先在我家住下。” 這老小子居然這么好心? “記得交伙食費和住宿費。” 這才對嘛,這才符合這老小子的做派。 “記得了~交給宋老師,對吧?” 拍了下徐大奎腦門,董長征失笑,“當(dāng)然,我們家媳婦管錢。記住,誰都可以得罪,就不能得罪管錢人。回吧,今天就到這。” 院子里曬了一地的板栗,這是董長征假公濟私,帶著徐同學(xué)從后山一趟趟背回來的。宋渝完全有理由相信,山上的板栗樹都給他倆給薅禿了。 下午陽光正好,宋渝坐在搖椅上,有些昏昏欲睡。懷孕三個月,癥狀也越來越明顯,嗜睡就是其中之一。 邵清抱著牛牛和唐玉敏相攜而來時,就欣賞到這樣一幅絕妙的美人秋困圖。 “吁”,邵清豎起一根手指,然后躡手躡腳接近宋渝。牛牛還以為邵清跟他玩呢,也有樣學(xué)樣,豎起手指。 本來是想嚇?biāo)斡逡惶Y(jié)果卻被她膝蓋上的針線筐吸引了注意力,三只可愛到爆棚的虎頭鞋整齊的擺放在最上層。 唐玉敏撿起一只,放在掌心仔細欣賞。寥寥幾根線條,小老虎便活靈活現(xiàn),躍然紙上。 這哪是鞋,這分明是藝術(shù)品,而且是極具欣賞價值的藝術(shù)品。這要是穿在寶寶rou嘟嘟的腳上,得可愛成啥樣? 不過,好看是好看,這也太費工夫太費眼睛了吧? “嘎嘎嘎”,雙腳一著地,牛牛便像小牛犢子一樣滿院子跑,快活的撒歡。 小鴨子一樣的叫聲驚醒了宋渝,睫毛忽閃半晌,眼皮似有千鈞,而且仿佛被人涂滿膠水,她努力良久才勉強睜開眼睛。 秀氣的打了個呵欠,宋渝皺緊眉頭吐槽,“兩位早不來晚不來,偏等我快要睡著才來,這是成心的是吧?” 最近她被董長征寵的脾氣越來越大,這起床氣說來就來。 “哎呀呀,小渝,我這不是按捺不住興奮的心情,才來打擾你嘛。好了,大家可以猜猜,是什么激動人心的大事?” 邵清激動的滿臉通紅,可見真是大好事。不過她也知道打擾孕婦睡覺不人道,所以不好意思的吐了下舌頭。 “清清你談對象了?” 宋渝瞇著眼胡亂猜測。 “咳咳,正在考慮,目前沒有。” “清清你準(zhǔn)備參加高考?” 唐玉敏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玉敏你這是埋汰我嗎?我課本上的知識,早就還給老師了。額,你們倆準(zhǔn)備參加嗎?畢竟事關(guān)重大,而且機會難得。”這樓給歪的。 “不。”宋渝回答的異常堅定。高考,開玩笑。那些缺胳膊斷腿的漢字,她還沒認(rèn)全。至于什么數(shù)理化,那更是天書。 “……不。”唐玉敏猶豫不決。高考是改變?nèi)嗣\的大事,老三屆更是含金量極高,她恰逢其會難免心動。可……高中知識要再撿起來,她沒有這個信心。 “我有點想,但是牛牛還小,我舍不得孩子也舍不得……不過,家里只有杜巖一個人掙錢,日子也緊巴巴的。要是,我能有一份穩(wěn)定清閑的工作,兼顧家庭孩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