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合同簽訂

    把自己掛在紅綠燈上的巨眼在看清自己面前的人類后, 陷入了微不可查的僵硬之中。

    轟隆隆——！！！

    雷聲轟鳴中，風(fēng)云變色。

    它眼中的世界一瞬間陰森了起來，陰森到讓巨眼每一根視神經(jīng)和血管都顫抖了起來。

    天空電閃雷鳴, 濃霧籠罩著整座人類都市，能見度降低到只能看清附近十幾米的距離，隱約能看清濃霧中無數(shù)奇形怪狀的巨大陰影從附近走來。

    而就在這個陰森世界的正中心, 在巨眼視野的正中央, 一個渺小人類一樣的人影靜靜站在那里。

    濃霧中的巨大陰影們簇?fù)碓诘k身側(cè), 帶來視覺與靈魂上的雙重壓迫感。

    那本該是一個應(yīng)該順應(yīng)著【彈弓】規(guī)則應(yīng)該被吞噬的人類。

    然而，巨眼呆滯地看到那狀似渺小的人類抬起頭，用被無名之霧薄紗遮掩的面孔直直地看向了自己。

    翻滾著的霧氣組成祂的軀體, 浩瀚的天體之光從霧氣中閃現(xiàn)，仿佛其內(nèi)藏著一個個宇宙。

    無以名狀的恐怖從祂波動的情緒中誕生，一舉一動都會引起注視者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只因祂就是恐懼本身。

    對視的目光中更是充滿了仿佛來自宇宙原初的古老氣息, 讓巨眼有種自己在窺視這世間最恐怖隱秘的感覺。

    戰(zhàn)栗與前所未有的恐懼，讓它僵在了原地，也完全抵消掉了【彈弓】導(dǎo)致的特殊效果。

    艱難地頂著這個恐怖存在的目光, 它緩緩地，自認(rèn)為不引人注目地趴回了自己本來的位置。

    仿佛自己什么都沒看到，假裝自己只是一個紅綠燈, 剛才只是日常程序規(guī)定的起伏動作。

    而此時，柯蘇還在看它。

    巨眼：“……”

    柯蘇的眼珠隨著巨眼趴回去的動作移動, 面無表情地看了好一會兒，把巨眼看得忍不住瑟瑟發(fā)抖后, 才收回了目光。

    他只是單純覺得這個趴在紅綠燈上的眼球很有趣。

    柯蘇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樣式的紅綠燈。

    他想起之前偶爾會從地鐵廣告牌上看到麗市“重塑城市樣貌”的宣傳標(biāo)語, 覺得這個或許就是政府新安裝上的奇特裝飾物了。

    用一個巨大的眼球來提醒司機(jī)們要注意紅綠燈, 政府可謂是煞費(fèi)苦心。

    不過新鮮感散去之后，柯蘇就沒了興趣。

    他低頭看著自己手機(jī)上的導(dǎo)航，目前讓他困擾的是，名為【巨眼】的客戶應(yīng)該就在這附近才對，但他并沒有看到。

    等等，【巨眼】？

    靈光閃現(xiàn)，柯蘇抬起頭，再次看向了巨眼，有些遲疑地走了過去。

    或許，【巨眼】就是這個？

    此時，街道另一邊的尹文和小王看著對面的一切，陷入混亂。

    兩人本來還在擔(dān)驚受怕，害怕萬一那個路人真的是個鬼怪，那樣的話，他們就會作為第一個仇恨對象，被【巨眼】給吞噬掉了。

    但緊接著，巨眼重新趴回去的舉動實(shí)在是讓兩人摸不著頭腦，思緒徹底混亂起來。

    “……為什么？【巨眼】沒有發(fā)動攻擊？”

    尹文看著不遠(yuǎn)處的一動不動的巨眼，氣得面容扭曲起來。

    他握緊手中的彈弓，懷疑是這個道具失效了，靈異道具確實(shí)是不保證會百分之百生效的，但這可能性低得可憐，尹文完全沒想到自己好不容易使用一回道具，居然就會碰上失效。

    難道那個窮鬼就這么好運(yùn)氣嗎！這不公平！

    憑什么他昨天就那么倒霉遭遇了靈異事件，這個普通人卻能在直面了【巨眼】之后還安然無恙！

    尹文的眼中不知何時遍布血絲，理智已經(jīng)在憤怒和扭曲的嫉妒中瀕臨瓦解，猩紅色的血rou吞吐著負(fù)面情緒，將他的面孔纏繞得密不透風(fēng)，如同血rou組成的怪物。

    而一旁的小王雖然也對【巨眼】的舉動感到不解，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氣的慶幸。

    對于小王來說，無論柯蘇是人還是鬼，【彈弓】一旦生效，所造成的結(jié)果都不怎么好，這樣失效的結(jié)局反而是最好的。

    “可能是你沒打中吧！這樣也好！我們在這里耽誤太久了，快點(diǎn)走吧！尹文！”

    小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注意到了尹文越發(fā)扭曲的表情，生怕再生事端，忙開口道。

    尹文卻仿佛沒聽見一樣，陰冷地看著柯蘇的背影，思考著自己還有什么能做的。

    本來還只想要教訓(xùn)一番這個不識好歹的下等人，現(xiàn)在卻只想要他死掉。

    尹文平常自詡為上流社會，根本不屑于跟底層社會的人交流，一個孫大財(cái)將他逼到如此進(jìn)退兩難的地步就已經(jīng)讓尹文難以接受了。

    今天居然還被一個窮鬼給甩了面子，尹文已經(jīng)忍無可忍。

    他神情陰狠地掏出自己腰間的配槍，打開保險就要射擊。

    一旁的小王看得毛骨悚然，他簡直不敢相信，身為特殊事件處理部門的執(zhí)行員，居然有人會這么不顧及平民的生死，公然殺人。

    本來剛才使用【彈弓】嫁禍平民就已經(jīng)是很嚴(yán)重的失職行為了，小王只是出于同事情誼不好說明，反正那個青年沒出事，便打算就這么過去算了。

    但現(xiàn)在，尹文想要直接槍擊殺人的行為就是在挑戰(zhàn)法律底線了。

    小王一個擒拿就抓住了尹文的手，正想要說些什么，卻突然發(fā)現(xiàn)眼前的世界瞬間扭曲了起來。

    呼呼——！！！

    陰沉的天空下，狂風(fēng)呼嘯著，遮天蔽日的濃霧籠罩城市，只存在遠(yuǎn)古時代的巨物們在陰影中發(fā)出遼遠(yuǎn)可怖的叫聲。

    遍布城市的猩紅色的血rou纏繞周身，一切都是扭曲、陰森、詭異的。

    對于偉大存在的惡意到達(dá)了無法容忍的閾值，整個內(nèi)層世界為之震怒，無以名狀的巨物們將目光投注在惡意滋生的地方，并回報(bào)以加倍的惡意。

    小王驚怖萬分地看著眼前變了樣子的世界，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手中握著的尹文的手腕變得濕滑起來。

    他呆呆地低頭，看到尹文全身都被血rou籠罩，怨毒的眼珠透過血rou們纏繞的縫隙看了過來，手中緊握著的槍口也對準(zhǔn)了自己。

    砰砰砰！！！

    察覺到危險的小王連開幾槍，將在自己眼中已經(jīng)變成了怪物的尹文射成了篩子，鮮血噴灑而出。

    在尹文的慘叫聲中，小王眨了眨眼，恍惚地看到眼前的世界恢復(fù)了原樣，而尹文在自己旁邊哀嚎著奄奄一息，身上都是自己子彈打出的血窟窿。

    “啊啊啊！！！”

    這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讓尹文睜大了眼睛，慘叫聲混合著內(nèi)臟碎片從口中發(fā)出，他想要昏迷或者死去，但環(huán)顧四周，猙獰的血rou們正在四周圍觀，迷霧中無以名狀的恐怖們滿懷惡意。

    恐懼和痛苦讓尹文崩潰。

    嘻嘻嘻——

    不知何處而來的獰笑聲幸災(zāi)樂禍著他的痛苦，甚至是它們延長著他本該在槍聲落下后就死去的生命。

    只為了讓他體會到對偉大存在展露惡意后應(yīng)得的悲慘結(jié)局。

    尹文不知道它們口中的偉大存在是誰。

    他在彌留之際，視線看向了街道的另一端，看到那個被自己鄙夷的下等人正在與他恐懼不已的【巨眼】交談著什么。

    那人形的身影漸漸模糊扭曲，變成了一道散發(fā)著恐怖至極氣息的身影。

    一瞬間，福至心靈，尹文涕泗橫流。

    他在痛苦中懊悔，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何會做出如此卑劣而愚蠢的舉動。

    他到底……得罪了一個怎樣的存在？

    尹文直至死亡都沒有得到解答，

    被延長的痛苦直到死亡的最后一刻都在繼續(xù)，直至他化為了內(nèi)層世界中哀嚎的幽魂也沒有得到解脫，在無盡苦痛中持續(xù)著懊悔的過程。

    “……我！做了什么？”

    小王愣愣地看著自己沾染鮮血，親手打死了同事的手，崩潰倒地，神智瀕臨崩潰。

    剛才目睹的那個陰森，充滿了迷霧的世界在腦海中不斷閃現(xiàn)，給他的精神帶來莫名的壓力。

    瘋狂和癡愚在心中滋生，他茫然地抬頭，看到街道對面，那個黑發(fā)的青年正在與掛在紅綠燈上的【巨眼】說著什么。

    淡定的樣子，完全不像一個正常人。

    也絕對不是正常人。

    黑發(fā)青年似乎察覺到了小王的目光，下意識回望了過來，漆黑的瞳仁中沒有一絲絲光芒，恍如神靈一般漠視眾生。

    從那瞳仁中，仿佛能窺見世界最為可怖的秘密。

    ！！！

    在對視的一刻，大腦猶如承受了人類絕無法承受的信息流，小王痛苦地捂住了頭，避開了那視線，顫抖著蜷縮在地上，哀嚎起來。

    “不——！！！啊啊啊！！！”

    大腦在撕裂，崩潰瓦解，思考——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

    街對面，柯蘇收回了視線。

    聽著耳邊的哀嚎聲，柯蘇淡淡地想，果然是兩個神經(jīng)病。

    不過這兩個神經(jīng)病居然有槍，這點(diǎn)他還真沒想到。

    看來一會兒需要繞路離開，鞋底染上血就不好了。

    “對了，巨眼先生，需要筆嗎？”

    柯蘇抬眼，露出營業(yè)性的微笑。

    名為【巨眼】的客戶抖了抖，用纏繞在一起的血管，畢恭畢敬地接過了柯蘇手中的鋼筆，然后，顫抖地握著筆，不知所措。

    柯蘇保持微笑，繼續(xù)道：“您或許還有所疑慮，請放心，我們公司絕對是正規(guī)的呢……”

    說實(shí)話，柯蘇剛才還是遲疑了好半天才確認(rèn)這個客戶就是趴在紅綠燈上的眼睛的，果然是吃了沒文化的虧，他都忘了這個世界有義肢這件事了。

    看來這個【巨眼】客戶就是一個智能義肢瘋狂愛好者了，把自己改造，嗯，也可能是套了個殼子，變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

    只看一看這精致的血管和視神經(jīng)觸手，柯蘇就能想象到價格，他覺得自己一定不能放過這個大客戶。

    而且，還是個意外好說話的客戶，沒說幾句話就同意簽合同了。

    “……我不會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