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流動戲劇院（3）

    神廟內(nèi), 安靜無聲。

    柯蘇與辛昀看著神臺上快碎一地的神像，神情凝重。

    剛才兩人探究了一番如何賠償村民的問題，但是怎么算都發(fā)現(xiàn)兩人根本無法承擔如此一筆巨款。

    因為如果要賠償, 按照聯(lián)邦法律, 除了神像修復(fù)費用之外，還要包含對整個村子的精神損失費用, 只怕付了錢的第二天，兩人就要淪落街頭了。

    于是，難兄難弟的兩人開始思考其他可以不用賠款的方法。

    畢竟這神像損壞確實非他們所為，但村子里的監(jiān)控攝像頭已經(jīng)錄下了他們進入神廟的場面，就是想推脫都不好洗清嫌疑。

    良久，柯蘇沉聲道：“不如, 我試試拼回去？”

    這做法說來有掩耳盜鈴的嫌疑, 但是也是此時唯一的辦法了。

    或許等拼回去之后它在村民們面前再次裂開，他們會以為是神像自己裂開的, 那樣的話, 就不關(guān)他們的事情了。

    辛昀有些遲疑, 但想起那巨額賠償款，他妥協(xié)了, 拿出了一瓶膠水。

    “我剛好帶了膠水……”辛昀笑容靦腆。

    柯蘇拿過膠水，道了聲謝。

    這種膠水在這個未來世界很常見。

    與前世的膠水不同, 這是一款具有修復(fù)功能的膠水, 一般可以用來修復(fù)破損的機器，效果很不錯, 很多幾乎報廢的機器都能救回來。

    但鑒于它過一段時間就會在空氣中蒸發(fā), 失去粘合作用, 所以大多數(shù)時候都只是一般窮人的選擇, 飲鴆止渴罷了。

    不過這東西用在此時剛好。

    有了膠水，柯蘇也有了些底氣，他認真地將地上的碎片都撿了起來，開始拼神像。

    辛昀在外邊把風，以免有村民提前發(fā)現(xiàn)他們。

    柯蘇先用膠水將女神像沒有完全開裂的身體黏合完畢了，然后，按照記憶中的樣子，開始拼接頭顱。

    捧著這顆從中間裂開的頭顱，柯蘇全神貫注，漆黑的瞳仁恰好與女神像的眼珠對上。

    咔擦咔擦——

    被柯蘇捧在手中的女神像頭顱似乎裂開得更狠了，眼下淚痕一樣的裂縫也越發(fā)深，猶如一顆美人頭在痛哭流涕乞求著什么。

    眼看這神像頭裂的更開了，柯蘇嚇得趕緊用膠水糊了上去，總算將神像頭給粘好了。

    接下來就是更加細致的碎片黏合了，柯蘇一片一片地拿起碎片，往神像上貼。

    柯蘇貼著貼著，頗有種在游戲里捏臉的感覺，于是很快就沉浸其中，變得熟稔起來，嫻熟的樣子簡直如同一個雕刻大師。

    呼呼——

    而就在柯蘇專注地拼接神像時，廟門外，寒風陣陣。

    此時的內(nèi)層世界，天空匯聚著濃墨般的烏云，雷霆大作，風云變色。

    空間裂縫遍布，灰色的無名之霧混著神秘莫測的天體之光在這個血腥恐怖的內(nèi)層世界處處閃現(xiàn)，如同末日降臨。

    而在變幻駭人的天象之下，是一座古樸整潔的神廟，廟內(nèi)遍布猙獰猩紅的血rou。

    無數(shù)無以名狀的存在們瑟縮在神廟角落里，不敢抬起頭直視神臺所在的位置。

    它們在內(nèi)層世界堪稱龐然大物，擁有詭異莫名的力量，原本足以在內(nèi)層世界里呼風喚雨，此時卻恨不得將自己縮成一團，盡量不引起神廟內(nèi)某個偉大存在的注意。

    那神臺之上，本來是偽神所在。

    可現(xiàn)在，卻只有一團割裂了時間與空間的無以名狀的混沌，那是不可直呼其名的偉大存在。

    從眾多生存在內(nèi)層世界夾縫中的無以名狀們看來，至高無上的偉大存在似乎很認真地創(chuàng)造著什么，手指顫動間便是空間的崩毀，無數(shù)條空間裂縫產(chǎn)生又消失。

    僅僅片刻間，整個內(nèi)層世界就瀕臨破碎了。

    而那個名為蛇女神的偽神更是在那無盡混沌中被拆解，又重新組合。

    將本身的存在概念都重組了不知多少次，直到最后連慘叫聲都不存在了，它才終于重新勉強恢復(fù)了自我意識，哆嗦著被束縛在神座上，不敢動彈絲毫。

    偉大存在停下了手，蛇女神也被重新組合成了一個不知道還是不是本體的神像，端坐在神臺之上，帶笑的眉眼讓任何直視的生物和非生物都感到毛骨悚然。

    “終于拼好了……”

    忙活了半天，終于拼好了神像的柯蘇走下神臺，看著面前的杰作，滿臉欣慰。

    他就知道，自己的手藝還是可以的，這拼的簡直跟以前沒有兩樣了，誰都看不出來這神像之前都快裂開完蛋了。

    “前輩，好了進來吧，你看看這還可以嗎？”柯蘇有一種向小伙伴炫耀自己杰作的迫不及待。

    難得拼的如此完美，沒人欣賞豈不是太遺憾了。

    聽到柯蘇的呼喚，門外恪盡職守，頂著寒風，眼觀四方的辛昀終于打著顫走進來了，臉凍得通紅。

    也不知道這天氣怎么了，明明才夏末時節(jié)卻冷得如同寒冬臘月，辛昀被凍得不輕。

    “拼好了嗎？真快啊，柯蘇你真的很……厲……”

    辛昀抬起頭，原本打算表達贊美的話語也噎在了喉嚨里，臉上的笑容逐漸凍結(jié)，失去了表情。

    只見古樸的神廟內(nèi)，神臺上端坐著一尊坐姿端莊的女神像，美人頭被膠水結(jié)結(jié)實實地粘了回去，渾身的裂痕也被膠水遮掩了起來，看上去似乎跟以前沒什么不同。

    如果不是事先得知這是一尊破碎過的女神像，辛昀都要以為這是一個完好無損的神像了。

    但是，莫名的，辛昀在看到神像的第一眼就感到了一陣天旋地轉(zhuǎn)，腦袋猶如被一把重錘狠狠砸過，天昏地暗，眼前發(fā)黑。

    陰森的神廟里，陰暗無光，神臺之上，破舊暗沉的紅色帷布隨風輕蕩，女神像臉上的笑容像是恐怖片里的女鬼一樣陰森恐怖，充滿了一種無以名狀的驚悚意味，讓人看一眼都覺得渾身戰(zhàn)栗。

    一瞬間，辛昀瞳孔失去焦距，仿佛看到了一片彌漫天地的無名之霧，天體之光在霧氣中若隱若現(xiàn)。

    破碎巨量的信息擠入他脆弱的靈魂，密密麻麻的血rou在眼前閃現(xiàn)，如同電影中蒙太奇畫面，詭異，怪誕，光怪陸離。

    世界在辛昀面前扭曲起來。

    還等著辛昀夸獎自己的杰作的柯蘇看到辛昀的臉色有點奇怪，于是關(guān)切道：“前輩？你沒事吧？”

    承受著巨大沖擊的辛昀眼神有些凝滯，他用僅存的理智控制著自己的發(fā)軟的身體，想努力露出贊賞的表情，有點結(jié)巴：“呃，沒事，我沒事，神像挺不錯，就是，我感覺有點頭暈……”

    “嘔——”

    在眼前一片斑駁陸離的光影中，辛昀最終還是忍不住了，他沖出神廟，干嘔起來，嘔得仿佛心肝脾肺腎都要吐出來一樣撕心裂肺。

    柯蘇：“……”

    柯蘇走出神廟攙扶住了干嘔得奄奄一息的辛昀，表情有幾分歉意。

    “抱歉，前輩，我拼的神像是不是太丑了?！倍及讶顺笸铝恕?/br>
    經(jīng)此一遭，柯蘇的自信心遭遇了重大打擊，人也消沉了些。

    辛昀干嘔了半天，也沒吐出來什么，在被柯蘇扶起來后就好了很多。

    他剛站直身子，就聽到了柯蘇的話，連忙解釋道：“沒有沒有！你拼的神像真的很厲害了，我這是因為今天身體不太舒服，剛才都癱到地上了，你也看到了，所以現(xiàn)在干嘔也正?！倚恍秃昧耍　?/br>
    辛昀強笑著，不想讓自己的后輩以為自己在嫌棄他。

    他剛才確實被那神像駭?shù)礁蓢I，但辛昀卻覺得這或許是自己的問題，不然為什么后輩柯蘇就沒事呢。

    聯(lián)想到剛才自己因為一個神像而癱軟在地的事情，辛昀沉重地嘆息，自覺這應(yīng)該是因為昨晚沒睡好，才導(dǎo)致今天頻頻出錯。

    至于剛才眼前看到的那些光怪陸離的場景和各種破碎難以理解的信息，辛昀的大腦并不能理解，便漸漸忘卻，現(xiàn)在已經(jīng)只以為是自己產(chǎn)生了幻覺。

    果然是年紀大了，熬一次夜就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連幻覺都跑出來了，簡直病的不輕。

    年近三十的辛昀有幾分唏噓，本來還覺得自己還不算老，是個小年輕，結(jié)果現(xiàn)在這一遭徹底讓他認清了現(xiàn)實。

    他也到了保溫杯里泡枸杞的年紀了，不服老不行啊。

    “我們?nèi)フ覀€村民問問劇院的位置吧！這神像就先這樣吧！”

    緩過來之后，辛昀也不敢再去神廟里看了，生怕再吐出來。

    他只想快點完成此次的推銷任務(wù)，然后回家好好考慮一下如何養(yǎng)生，實在不行就去醫(yī)院看看好了。

    居然都出現(xiàn)幻覺了，不是小事。

    柯蘇在聽了辛昀的解釋后自信心回來了一些。

    只要不是因為他拼的神像吐出來的就行，看來他的手藝還是可以的，沒那么糟糕。

    這樣想著，柯蘇繼續(xù)跟在辛昀身后，去往附近的村民家中詢問劇院位置。

    身后，在柯蘇走遠以后，神廟里的神像才小心翼翼地，緩緩動了一下。

    女神像的石像美人頭露出猙獰的表情，嘴巴大張，發(fā)出無聲的慘叫，顯然剛才的一切帶給了它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

    “嘶嘶——”

    蛇女神的蛇尾胡亂顫抖著，幾乎要不聽指揮了，將神廟里的裝飾打碎一地。

    啪嗒啪嗒——

    蛇女神四腳蛇一樣，虛弱地從神臺上爬了下來，脖子上的三顆美人頭互相撕咬著。

    經(jīng)過那未知的偉大存在的重新組裝，蛇女神已然意識不清了。

    它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只想要找個地方躲起來，身上重組后畸形的肢體卻不聽使喚，主頭顱更是被旁邊兩顆腦袋啃食得坑坑洼洼。

    仿佛下一秒就會徹底死去，軀體淪為另外兩顆人類頭顱所有。

    蛇女神無法，為了避免身體崩潰，互相蠶食，只好重新坐回了神臺上，變回了石像。

    它將意識放置到了自己的信徒們身上，作為逃避的一種手段。

    雖然不知道那恐怖的未知存在為何會來到此處，但是惹不起，它還是躲得起的，只要躲藏到信徒身上，它就能有機會躲過一劫。

    好在，整個村子都已經(jīng)淪陷于蛇女神的控制下，男性成為沒有自我意識的傀儡信徒，女性則或是被吞噬，或是成為信徒們的食物，已經(jīng)沒有一個活人了，它有充足的信徒可供選擇。

    不過由于實力大減，大多數(shù)信徒都已經(jīng)躺尸在地上成為真正的尸體了，蛇女神只好矮子里挑高個，很快選定了一個幸存的信徒，并附著在了他身上。

    然后，蛇女神安詳?shù)靥稍谛磐剿诘呐P室里，閉上了眼睛。

    安慰自己，之前的一切都是夢，一覺睡醒，等那個恐怖的存在走了，它就能恢復(fù)原樣了。

    然而，下一秒，蛇女神房子外的門鈴響了。

    叮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