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8812288劉琰波醒來時，已是晚上八點。

    1228812288窗外燈火輝煌，天空上星光璀璨，柔和的月光灑落在每一個黑暗的角落，讓這座繁華喧囂的大都市有了些難得的寧靜。

    1228812288劉琰波心中也很寧靜，如同一潭死水一樣，不波不瀾，他怔怔地望著天花板，躺在病床上一動也不動，仍然像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

    1228812288“mama，為什么風一吹，蒲公英就會飛走呢？”

    1228812288“因為小蒲公英長大了，它們要去屬于它們的地方生根發芽，收獲幸福。小波也一樣，等你以后長大了，就要離開mama，去尋找只屬于你的幸福。”

    1228812288“我不要長大，我不要離開mama！”

    1228812288“傻孩子，不長大的男孩子是膽小鬼。”

    1228812288“我不是膽小鬼，我不是！”

    1228812288“嗯！小波不是膽小鬼，小波是最勇敢的男孩子。”

    1228812288“……”

    1228812288若回憶是一瓶藥，那么劉琰波的回憶就是一瓶毒藥，混合著酸甜苦辣的誅心之毒。

    1228812288“媽，你只告訴我蒲公英長大了會收獲幸福，可你沒告訴我它們有些會顛沛流離，不僅不能生根發芽、收獲幸福，連來時的路都再也找不到，變成無家可歸的野種啊！”

    1228812288劉琰波心中有千言萬語想說，卻都堵在心頭，變成無聲的呼喊。

    1228812288眼中泛著淚光，卻沒有流出一滴淚水，只因淚水早已流干，劉琰波早已麻木。

    1228812288“姑爺，你終于醒了！你都快嚇死我這老婆子了。”黃媽推門走了進來，急忙跑到病床前。

    1228812288“黃媽，我這是在那啊？”劉琰波昏昏噩噩的，也無心去留意房間里的擺設。

    1228812288“在醫院呢，你說你這孩子，早上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怎么就一下子發高燒了呢？都燒到快四十度了你。”黃媽說話的語氣很溫和，就像是一個母親面對突然生病的孩子時，有著滿滿的心疼。

    1228812288“可能是昨夜受了涼，今天被海風一吹，就感冒了。”劉琰波的聲音有些沙啞，嘴唇也很干，涂在上面的藥膏已經龜裂開。

    1228812288黃媽連忙扶著劉琰波坐了起來，在他背后墊上枕頭，讓他舒適的靠在床頭上。然后倒上一杯水，小心翼翼地遞到劉琰波嘴邊，輕聲道“來，先喝口水潤潤喉。”

    1228812288水溫剛好，不燙也不涼，潤了喉，也暖了心。

    1228812288這樣的照顧，劉琰波已經很久沒有享受過。

    1228812288十三歲以后，無論是生病受傷，還是隱疾發作，劉琰波都是一個人躲在角落里獨自承受著，沒有人端茶倒水，也沒有人噓寒問暖，連和他一起生活了一年多的柳飛燕都沒有做過這么溫暖人心的小舉動，就更別說其他人了。

    1228812288可現在有了，有一個慈祥的如母親般的人正守候在他的病榻前，小心呵護著他。

    1228812288看著黃媽眼角的皺紋，和藹的笑容，劉琰波心中那一潭死水泛起一絲漣漪“黃媽，你是海市本地人嗎？”

    1228812288“不是。”黃媽搖搖頭，替劉琰波擦去嘴角的水漬，笑著問道“姑爺，你問這個干什么？”

    1228812288“沒什么，就是想和你說說話。”劉琰波繼續問道“那黃媽你是哪里人啊？”

    1228812288“不知道。我是小姐的外公從福利院領回去的，別說家在哪了，連名字都是福利院的院長幫我取的。”黃媽臉上笑容不變，將自己悲慘的身世說的風輕云淡，就好像在說一件極為平常的事情。

    1228812288“黃媽，對不起！”劉琰波低頭道歉。

    1228812288黃媽擺手說道“這有什么好對不起的，都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早就看開了。”

    1228812288“看開了好。”劉琰波微笑道。他有些羨慕黃媽，他很清楚，對于過往，無論經過多少年，自己都放不下，更看不開。

    1228812288“不看開又能怎樣？還不是自尋煩惱！”黃媽這句話其實是特意說給劉琰波聽的，她看得出來，自家這位姑爺心中對過往有很深的死結。

    1228812288“自尋煩惱么？”劉琰波喃喃低語。眼睛不自覺的看向窗外，搖頭苦笑道“好像還真是這樣。”

    1228812288只是，既然是死結，又怎么可能解開？

    1228812288“你看我這老婆子，一打開話匣子就嘮叨個沒完，好好的，說這些做什么！姑爺，你可別見怪。”黃媽將劉琰波眼中閃過的那一抹落寞盡收眼底，她明白，有些結，不是別人三言兩語就能解開的。

    1228812288“黃媽哪里老了？明明風華正茂，我們要是一起上街，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是姐弟倆呢。”劉琰波輕笑著說道。

    1228812288其實，劉琰波并沒有太夸張，黃媽雖然五十多歲，但卻保養得當，看起來也就四十歲左右的樣子。

    1228812288“凈瞎說，都是黃土埋半截的人了，那還有什么風華正茂。”黃媽嘴上是這么說，但心里卻像抹了蜜似的。

    1228812288“姑爺，你應該餓了吧？我燉了雞湯，你喝一點。”黃媽說著從一個布袋里取出保溫桶。

    1228812288咕

    1228812288雞湯很香，聞著就讓人食欲旺盛，劉琰波的肚子也就在這時響了。

    1228812288聽到響聲，黃媽忍不住笑了，埋怨道“你這孩子，餓了也不說，要是我不說，你還打算一直忍著不成？”

    1228812288劉琰波吸動著鼻子，繼續拍馬屁“本來不餓的，是黃媽你煲的湯太香，我一聞到，不餓都餓了。”

    1228812288黃媽一勺、一勺的將湯盛到碗里，笑道“那姑爺你一會可要多喝點。”

    1228812288“黃媽。”劉琰波喊了聲后，略微停頓了一下，神色變得異常認真的問道“我給你當兒子吧？”

    1228812288黃媽手一抖，碗差點掉到地上，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急忙道“姑爺，這種玩笑可不要亂開啊！”

    1228812288“我是認真的。”劉琰波伸手從黃媽手里接過碗，要多認真有多認真地看著黃媽。

    1228812288黃媽無親無故，劉琰波是知道的，要不然他也不會貿然說這樣的事情。

    1228812288雖然現在什么干兒子、干女兒的很潮流化，可劉琰波的思想在年輕人當中，算是極為守舊的，他之所以想趕這么一次潮流，是因為黃媽給了他像mama一樣的關懷，這是他曾失去的，也是他最懷念的。

    1228812288黃媽今年五十一歲，歲月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太過蒼老的痕跡，可她的確老了。

    1228812288老人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1228812288合家歡樂、兒孫滿堂。

    1228812288可黃媽沒有家，也就更別提什么兒孫滿堂，她的人生其實已經定格在未來的某一天，她會在一家養老院孤獨終老，沒有孝子賢孫相送的風光大葬，只有草草了事的落寞收場。

    1228812288黃媽后悔過，后悔自己年輕時沒能擁有一個自己的家；

    1228812288也羨慕過，羨慕別人的兒孫滿堂。

    1228812288一切本來已來不及，可現在命運又給了她機會。

    1228812288劉琰波的認真，任誰都看得出來，的確很認真，黃媽也看得出來，她還沒有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她有些遲疑，甚至是在掙扎，掙扎著與心相背。

    1228812288“不行的！絕對不行的！”黃媽還是拒絕了，只是她果斷的話音中，卻有著太多無奈和勉強，她背過身悄悄抹去眼中的淚水，說道“小劉，你是小姐的老公，讓一個下人給姑爺當媽，就算小姐對此事不在意，老爺他們也絕對不會同意的。”

    1228812288國家政策的確很好，社會主義人人平等，可‘事在人為’有時并不是一個褒義詞，階級，從來就沒有消失過。

    1228812288讓尹含若的父母和外公以后跟自家的下人做親家，平起平坐，想都不用想，絕對不可能的事，他們丟不起這個臉，也絕不允許丟這個臉。

    1228812288劉琰波毫不在意的說道“這是我自己的事，跟別人沒什么關系，況且我跟含若是私自結婚的，她的家人認不認我這個姑爺還兩說呢，就算不認，我認我的媽，他們要是覺得憋屈，大不了離婚唄！”

    1228812288在劉琰波心里，確實沒把尹含若的父母家人當回事，一個能把自己女兒往火坑里推的家庭，也不值得他尊重。

    1228812288“姑爺，你這是在逼我離開你們啊！”黃媽猛然轉過頭來，紅著眼眶。

    1228812288劉琰波也沒想到黃媽突然會有這么大的反應，連連揮著手道“沒有！沒有！黃媽，我不說了，也不認了，你別哭啊。”

    1228812288都說女人的淚，男人的罪。

    1228812288劉琰波是真慌了，手中的湯匙都給他揮了出去，碗里的湯也灑了一大半，手足無措的像一個受驚的孩子。

    1228812288撲哧

    1228812288黃媽被劉琰波的樣子逗笑了，心中暗忖道“看來姑爺也是一個見不得女人眼淚的男人，得告訴小姐去。”

    1228812288“姑爺，這事以后就別再提了。”黃媽很認真的說道。

    1228812288“不提了。”

    12288122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