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就這樣分秒流逝，但在莫良的感知中卻慢得有如刀割。

    “抬起頭來。”

    也不知時間流逝了多久，他終于盼來大公開口，緩緩抬起頭，卻不敢有絲毫冒犯，只是看向視線前方，卻沒有盯著大公的眼睛注視。

    他知道，像他們這樣血統尊貴的人，決計不喜平民直視他們的。

    從踏入書房開始，莫良的表現都可圈可點。但這于這位大公來說，不過是理所當然的，并不值得他開口稱贊。

    或者應該說，連這最基本的禮儀都做不到的話，也就沒有必要再繼續談下去了。

    “你了解衛嵐多少？”

    這個問題，莫良不知當如何回答，才能讓這位大公滿意。

    本來，即便是再親的人，也不會百分百了解。父母，愛人，親族……人活在世，有時候甚至連自己都不能了解自己，又如何能百分百了解別人？

    他猜不出大公問這句話的含義，只好如實道：“我所知道的衛嵐，是個性如山澗，心純如蓮的人。”

    “心純如蓮？”

    大公的臉上起了微妙的變化，莫良也藉此機會稍稍抬眼觀察了一下他。可是，他不像衛嵐或是秋慕恒那樣，可以看透人心，僅僅是一剎那的變化，他完全感知不出大公現在所表達的，是何種情感。

    而那種情感也只扭曲了一瞬，與衛薇一樣，應該說，衛家的人都是善于控制并隱藏情感的怪物。

    大公雙手交疊，支在桌面上，目光也更為銳利，“什么都不了解，便敢稱‘愛’？現在的年輕人都是這么膚淺而可悲么？”

    ……什么都不了解？究竟，大公所言，是要他了解什么？

    莫良聳聳肩，盡量保持著禮貌的語調答道：“‘愛’究竟該是何種形態，該是如何定義，晚輩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如果還有我不了解衛嵐的地方，那么，我就用我一生的時間來了解他。”

    大公忽然笑了，大笑不止。

    “大言不慚的家伙……‘用一生的時間來了解’？既如此，便讓你現在就了解吧。”

    大公按下傳喚鈴，衛薇和衛洵重新出現在書房內。

    “帶他進行時間指定。”

    姐弟雙雙行了一禮后，吩咐身后仆人將莫良架走。

    這種時候，也顧不上禮貌和矜持了。莫良一邊反抗，一邊扭頭問大公：“你們……你們要做什么？”

    大公道：“讓你看看吾兒的過去。倘若看完他的全部你依舊能接受他，那么吾便認可你，同意你們在一起。”

    帶莫良離開后，大公收到了下屬的通知。

    “哼……回來的倒快。”

    報告中說，衛嵐一路駕車超速行駛，現在已抵達府邸門口。

    當然，他造成的違章，這邊已經聯系相關部門，幫他抹消掉了。

    即便是少主，沒有大公的命令也不得闖入書房。可是現在的衛嵐……根本沒有家仆敢上前阻攔。

    “人呢？”

    這就是衛嵐闖進書房的第一句話。

    直視衛嵐憤怒的雙眸，大公冷哼一聲，瞇著眼，道：“到底是從罪惡中誕生出來的東西，根本不懂何為教養。”

    “衛嵐”冷笑：“教養？啊……受血親束縛而誕生出來的概念。但我是源于衛嵐這一靈魂而誕生出來的，與你全無關系，對你，自不必存著敬畏，也不會……手下留情。”

    這天下除了靈界大王，敢對大公如此無禮的，也就只有月嗥了。

    月嗥環視著周圍類似書架的“遮擋物”，嗤笑一聲，對那些埋伏在內的刀斧手完全不放在眼里。

    月嗥是個危險的存在，是個將弒殺作為興趣而活的怪物。收到他登門的情報后，大公的下屬們便全副武裝，隱藏在書架后，暗中護衛。

    大公本人雖然不贊許采取這種方式，但是非常時期非常手段，所以屬下們的擅自行動，他并未反對。

    這些人早已聽說這位月嗥“少爺”是個冷血的殺人狂，是個沒有理性的怪物。可他們卻看見這個怪物在和大公正常溝通，不禁都呆住了。

    察覺到這些人的存在卻依舊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態度，是因為月嗥有自信能夠擺平他們所有人。

    體術，劍術，槍術……這些格斗技巧，月嗥已練至臻境，即便是子彈打來他的動態視力強到也可以捕捉彈道，進行規避。

    這點大公也清楚，但是他依然無所畏懼。

    因為莫良不光是兒子的軟肋，也是月嗥的。在莫良狀況不明的情況下，月嗥是不敢貿然出手的。

    月嗥挑眉，已漸漸沒了性子，冷冷道：“你究竟把莫良怎么樣了？”

    “吾讓他回到過去，追溯你的罪惡去了。”

    “……！”

    看到月嗥明顯震驚的表情，大公笑了出來。

    “你‘也’很在乎他呢。然而吾兒是在你沉睡之后，才認識的莫良，按理說，你本不該對他有任何感情——果然是受了吾兒心智的影響么？”

    大公站了起來，笑容漸漸消失，冷冷道：“那么，吾兒也可能受你心智的影響。果然，留你不得。”

    “……”

    月嗥卻笑了出來。

    追溯過去么……原來如此。

    他的確很在乎莫良，卻不是受衛嵐這一人格的影響。

    一直殘存在月嗥心中的疑惑解開了。

    “原來如此……你締結了‘緣’卻不自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