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難以決斷
“你這是把自己和蜀王殿下架在火上烤啊!” 望著老爺子關心的眼神,王子安心中不由一暖,笑著扶老爺子坐下。 “讓您老擔心了,這事我和殿下交流過,知道這事的危害,但兩害相較取其輕。晚輩和蜀王殿下只是不想看到天災之下再有人禍,略微盡一點心力而已。” 李恪苦笑著抬起頭,看著孔穎達和于志寧三位老先生,微微點了點頭。 “此間事了,晚輩就自請離京,趕赴封地。京城之事,紛紛擾擾,再于晚輩無關了。” 兩個人說的坦然,三位老先生楞了一下,臉上的神色慢慢的端正起來,瞧著眼前的兩個年輕人,眼神中有些動容。 “子安,你如何自處?” 于志寧捻著胡子,望向王子安。 “晚輩這是壁立千仞,無欲則剛,就在此養豬種花,想來有些人即便心懷不忿,也不至于冒著觸怒陛下的風險來惹我一個無足輕重的毛頭小子。” 王子安笑了笑,早就知道這事瞞不過有心人的耳目,只是沒想到暴露的這么快而已,但即便知道這個坑是自己挖的又如何?朝堂之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其實說穿了也簡單,只要你不削尖了腦袋往里鉆,就不會被人卡住腦袋。 “小小年紀,倒是讓你活出了一種暮氣!” 孔穎達笑罵了一句,旋即放下心來,他擔心的是兩個年輕人不知輕重,惹下大麻煩而不自知,既然兩個人都明白,那就沒什么好說了,求仁得仁而已。 “今日你喬遷新居,老夫別無所賀,為你寫一副中堂好了。” 孔穎達打量了一下王子安的窯洞,笑呵呵地說道。 孔老先生要親自寫中堂,王子安趕緊親自捧來筆墨紙硯,給老人家打下手。老人家捏著筆管,沉吟片刻,緩緩落筆。孔老爺子的字,沉穩古拙,很是大氣。 “壁立千仞,無欲則剛。老夫算是借花獻佛,把它送給你,算是沒有空手混你這頓飯吃。” 孔老爺子一邊說笑著,一邊掏出印鑒,哈了一口氣,端正的印上。于志寧和杜正倫相互對視了一眼,也笑道。 “忌酒有了禮物,老夫也不能做一個蹭吃蹭喝的惡客。我瞧你這小院子還沒有名字,不如老夫就送你一個?” 王子安笑著道了謝。于志寧也不客氣,等孔老爺子讓開位置,自己則過去,抓起毛筆,一揮而就。 “陶然居!” 三個字,方正之中,帶著一分灑脫之意。于志寧也從懷里摸出印鑒來,給用力的蓋上。王子安若有所思地抬頭看了兩位老爺子一眼,感激地笑了笑。老爺子們這是在換著法子在保護自己啊,這是以自己在朝野超然的身份,在替自己向外宣示自己的志向——一個無害的世外閑人啊。 兩位老爺子寫完了,杜正倫也不甘落后,給他寫了一副字。只不過卻是論語當中的一句勸勉。 “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遠。” 杜正倫一邊拿著印鑒給用力的按,一邊搖著頭嘟囔。 “好好的一個孩子,你們就教他這些,也不怕給教壞了,我得給你掰一掰,回頭掛自己書房里,別真的把自己當成個隱士給養廢了。” 王子安也笑著謝了,這大概就是老人們的心意,怕年輕人受到了傷害,還怕年輕人沒了心氣勁兒。 有幾個老爺子在,王子安自然不方便再下廚房,直接交給了晴子和高大嬸等人,有晴子姑娘在,想來不會給弄成暗黑料理。快到中午的時候,來了第三批客人,其實也不能算是客人,只是兩個宮中的內侍,給王子安送來了一塊匾額。 “積善之家必有余慶。” “陛下口諭這次就不給什么封賞了,送你一副匾額作為賀禮。” 兩個內侍把匾額教了之后,給王子安轉述皇帝陛下的口諭,王子安恭敬地聽了,然后轉頭讓人把匾額掛在正中。知道這是李二陛下在自己交底兒,關鍵的不是前面的積善之家,而是后面的必有余慶。 農村的暖窯,圖的就是個熱鬧和實在,中午是大鍋菜,包括段綸老爺子帶來的隊伍,一個人一大碗,厚墩墩的豬rou燉蘿卜,拿上兩個胡餅,也不需要席面,就這么端著,蹲在地上,就能吃的痛快淋漓。吃完了,鍋里還有煮著的羊湯,管飽。 王子安要特意下廚給孔穎達和段綸幾位老爺子做幾個菜,被拉住了。 “這樣就挺好,災荒之年,還能有這服喜慶的場面,這都是你的功勞,老夫等人心甚慰之,這飯食已經足夠豐盛了,老夫等人有何吃不得的。” 雖然幾個老爺子這么說,但是王子安還是讓晴子姑娘準備了幾個涼菜,送了過來,順帶還讓云重拿了一壇子果酒來。 因為燉rou的時候,加了一些王子安指定的香料,這豬rou和羊rou吃起來并沒有想象的膻味,還特別的鮮美,讓幾位老爺子連連點頭,但也只是多吃了兩口,就放下了筷子。倒是果酒,老人們很是喜歡,很是多喝了兩杯。王子安見他們喜歡,臨走的時候,一個人送了一壇。 王子安這邊熱熱鬧鬧的暖窯,長安城里也熱鬧的不行。凡是接到蜀王府上倡議書的,都安排了下人去蜀王殿下指定的地點送糧食。不過這地點不是在蜀王府,而是在東西兩市的廣場上。披著大紅綢緞的龐然大物旁邊,臨時搭建了兩個大臺子,凡是有人送了糧食,就有專門的人員大聲的報名禮贊,然后登記入賬,引來了不少人的旁觀。 但今日剛下職的吏部侍郎楊師道卻半分湊熱鬧的興趣也沒有,手里捏著兩個拜帖,在書房里下意識地來回踱步,臉上陰晴不定。如今作為家主的大哥楊恭仁出任觀風使,與李靖、蕭瑀、王珪、韋挺等十三人分巡天下諸州,觀省風俗,這家中的事務就都交托到了他的手上。往日里倒還算應付自如,但今日他卻感覺有些棘手。 這邊宮里淑妃那邊剛派人遞了條子,說弘農楊氏乃積善之家,賑濟災民的大義面前,萬勿落后于人。這邊中午就接到了兩張拜帖,一張是博陵崔家的,一張是隴西李家的,在這個關頭,忽然送來這么兩張帖子,其中的意味卻是有些深長。 五姓七望,如果說守望相助,全然沒有矛盾,那是扯淡,但是在有些問題上共進退,也算是傳統了。但這件事情,他隱隱感覺到有點不同以往,有些難以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