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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霧詩在墻下抬起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眼中盛了一汪波光粼粼的月色。冷白的月光照在她臉上,自鼻梁為界,分成界限分明的兩面,半張臉隱沒在黑暗中,一雙眼睛卻晶亮。 這個人不說話的時候,本身就是一道風景。 遲仲行對人的相貌并不敏感。他擅長記憶人臉,但只是分辨細節,印象中從來沒有這樣直觀地感受過沖擊。 左側第五肋間與左鎖骨中線的交界處,胸腔下傳來前所未有的、強烈的搏動。 ——這是今夜的第二次了。 如果說剛才還能用緊張來解釋,現在這個場景,已經足夠給他推理出正確答案的提示。 這感覺并不難受,但很奇怪,也很陌生。 他的動作頓了一下。 “怎么,”尹霧詩看他動作卡頓,吊兒郎當地張開手臂,做了個抱的姿勢,對他做口型,“別怕啊,我接著你?!?/br> 這個情景。 跟某人曾經大言不慚地說要給他唱搖籃曲的場景,完美地融合了。 遲仲行:“……” 免了,大可不必。 他再次按了按胸口,那突然出現的感覺已經突然地消失了。 ——果然,一張嘴還是那味兒,風什么景。 多好的一個人啊,可惜長了張嘴。 遲仲行轉了個方向,精確避開她的懷抱,落到她身邊。他拉下尹霧詩伸著的手臂,繞過她面無表情地走到了前面。 倆人鬼鬼祟祟地踏入祠堂后門。 祠堂內到處都點著燭火,照得面前的一切都清晰如白晝。四面掛著垂到地面上的白幡,房梁上掛著無數黃紙寫的符文。整個場地寫滿了黑體加粗的封建迷信,這讓兩個堅定的馬克思主義者感受到了深深的不適。 然后他們透過縞白的織物,看到了一個影影綽綽的人影。 尹霧詩的手攥住面前的白幡,從口袋里抽|出圓珠筆,對遲仲行使了個眼色。 兩人默數三個數,同時掀開了白幡。 祠堂正中間掛著一個人。 準確來說……一個死人。 以尸體為圓心,地面上鋪陳著暗紅色的復雜紋飾,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湊近了看才知道,地上凹凸不平的刻痕里,那黑紅的顏色并非來自染料。 那是干涸的血跡。 遲仲行環視一周,祠堂內沒有守衛者,他們在這里的行動目前是安全的。 他緊繃著的弦稍稍松了一點。 尹霧詩小心地繞過地上的血跡,站到了尸體旁邊。那人看著眼熟,看得她微微皺了眉頭,“這是白天那個人。” 他們在進村的時候遇到的,被甲乙兩個村民拖行的那個瘦弱男人。 他們當時說他是個瘋子,要讓他在祠堂“清醒清醒”。原來這就是湖神村的清醒方式,真是別出心裁得令人發指。 這人被懸吊在半空,手腳都固定在鐵架子上,低垂著頭,乍一看像正在受刑的圣子。他的手臂和腿被尖利的空心圓管穿透,血液順著滴落在地上的凹槽里,慢慢染紅了地面的刻痕?,F在血液已經不能再流淌了。 他已經死了。 根據出血量來看,他是活生生被放血致死的——從考生們遇見他直到現在,他一直被掛在這里,任由生命力從身體里一點一點流逝。 這邪異的場面看得她隱隱作嘔。 尹霧詩湊近了看向他的手。因為失血而死,他的皮膚蒼白得像一張紙,左手中指上那道弧形勒痕仍清晰可見,那一圈皮膚比手指上別的地方都更白。 她當時就是被這個勒痕吸引的。 這是什么東西留下的痕跡?看著怪怪的,總覺得在哪里見過,但又一時想不起來。 “戒指?”遲仲行不知道什么時候也靠近了,他伸出自己的手比劃。 “這個位置……應該是訂婚戒指?!币F詩點了點頭,“他的戒指稍微有點小,這應該是常年戴著留下的痕跡。我總覺得眼熟?!獙α?,想起來了,黃毛手上戴著一堆戒指,還有高述他們屋里那個姓白的小嬌花,他也戴著?!?/br> 別說,眼前這人的身形跟他們倆還有點像。 遲仲行順著他的手往上看,這人穿著與村民無異,看不出是不是NPC?!@群瘋子連自己人都殺?那接下來就要用考生祭天了吧? 他伸手去撥開那人散亂的頭發,抬起他的臉,想看看這人到底是誰。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 尹霧詩抬起頭:“怎么了……” 她的話也沒能說完。 這人的臉已經毀得不成樣子了。 凌亂的數條刀痕從額角一路劃到下頜,皮開rou綻,原本的相貌已看不出來。 尹霧詩看著那雙緊閉的眼睛,由衷希望他遭受這些折磨時是沒有意識的,他沒有親眼看著自己的血被放干。 “臉上這些都是死后傷,”尹霧詩想起高述曾經教她的“生活反應”,很快做出了判斷,“是在他死了以后,有人拿刀劃的。” 但是這樣做的動機是什么? 他臉上不是馬賽克畫風,但考慮到湖神的畫風也異于眾人,他是不是NPC還很難說。但不管他到底是不是NPC,遮掩他的身份對于村民來說都沒有必要,反正考生都知道是他們下的手。在路邊遇到他的時候,雖然他看起來狀態很不對,但那時也沒有刻意遮掩他的臉,是因為他自己沒力氣所以才低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