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說，這三位都是所謂金陵十二釵正冊中人，黛玉更是所謂還淚的關(guān)鍵，雙九拿著原就準備要給本地黎庶多掙一口生存之機的物事、去換那什么縣主爵位的，打的就是叫這些所謂仙靈歷劫所必不可少的得俗世皇家庇護，明晃晃改了命格、逼迫警幻出手的主意。

    不料黛玉這縣主封了數(shù)日，榮寧街那邊幾回來人恭賀，前兒賢德妃賜下端午節(jié)禮的時候，都特意帶上了黛玉這一份，老太太又巴巴兒地叫心腹人給送了過來，原先黛玉下?lián)P州時被留下來看屋子、后來黛玉回了林家就索性仍回了老太太那里去的紫鵑也一道跟來，有意無意的，還專專在黛玉耳邊提起“寶姑娘的和三姑娘她們一個樣，林姑娘的倒是和寶二爺?shù)囊粯印敝惖脑挘媚抢餂]有絲毫動靜不說，連那什么坡腳道人也一并不見蹤跡了。

    如今黛玉這般，皇帝跟前又已經(jīng)給她備了案，就算仍非要流淚，把寶玉娶進門來，小夫妻肆意哭笑玩鬧著還淚也不算什么大事了，雙九原不怎么急著管。

    只是這會子賈璉一家并賈琮都在跟前，雙九想起黛玉得了什么好東西，給老太太送過去的時候，也會捎帶給三春一二，索性也就順著老太太的邀請，往榮國府過端午去。

    一開始打的，其實是順手將三春薛家女等十二釵中人一并改一改，要是能把警幻逼出來自然更好，便是不能，至少也能叫這一回仙靈歷劫目的落空——

    如果歷劫的主角真是那塊寶玉，而不是隨便什么誰都行，那下一輪最快也要再十來年。

    十來年的時間，已經(jīng)足夠世俗皇權(quán)敕封的新神自成氣候、壓制那什么警幻之流，也就不怕她非盯著林、賈兩家的后世子孫興風(fēng)作浪了。

    雙九遂上榮國府過了端午節(jié)。

    期間女眷那邊，老太太看著兒孫滿堂何等欣喜、對氣色頗佳的黛玉又是如何一疊聲的感天謝地，二太太待鳳姐兒并黛玉姑嫂二人又是何等樣的親密關(guān)懷，寧府尤氏也趕在一邊，一口一個“縣主娘娘、縣主meimei”地混叫著，不時還要與鳳姐兒酸兩句，諸般種種，且不細說。

    卻說屏風(fēng)那頭，男人那里，那位曾在寧府宗祠分府那日繃不住端方清肅模樣的的政老爺，這會子又把那一張臉繃了回來，任憑雙九那牽住彼此的手是如何大咧咧地擺在臺面上，鬧得原本的各人分桌制，都不得已遷就他們成了雙人一席了，現(xiàn)如今勉強也算是名正言順做了這榮國府老爺?shù)馁Z政只管平淡面對，不合側(cè)頭瞥見寶玉賈環(huán)等人臉上收不好的神色，還沉聲呵斥：

    “好好兒發(fā)的什么愣？也不知道給長輩執(zhí)壺、送酒，也不知道給長輩安箸、進羹，要你們何用？”

    因女眷那頭說得正熱鬧，賈政又有意無意放低了聲音，并未驚動老太太，只把寶玉嚇得一哆嗦，忙忙起身，帶著庶弟侄兒一起，接過賈璉賈琮并蓉薔兄弟手中酒壺茶盞等，殷勤服侍長輩們。

    雙九齊齊抬眼打量這賈家男丁，若只看容貌，確都不俗，賈寶玉尤其是其中佼佼，但也就是和尋常顏色相較，離天人之姿且還遠著呢！

    連宋師道都能將他襯得脂粉氣過甚，顧惜朝又能叫他顯得五官尚且不夠精致了。

    不過寶玉確實是諸人之中目光最為純凈的一個，項下掛著的那枚寶玉也確實有幾分趣味，向曉久接過這賈寶玉遞過來的茶盞，卻未沾唇，只道：

    “聽聞寶玉別有奇處，不知可否與我一觀？”

    寶玉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賈政已又要喝，還是賈璉低聲提醒寶玉一句，寶玉醒過神來，忙將那玉從項上摘了下來，雙手捧了上來。

    向曉久用兩指將那玉捏了起來，與宮九湊到一處細看，只見果然是“大如雀卵，燦若明霞，瑩潤如酥”，單看模樣的話，比向曉久荷包里頭收著的那枚玉簡都要好些。

    可惜真氣探入其中時，卻發(fā)現(xiàn)這玉外層一片污濁，很有幾分賈赦父子魂魄上纏繞著那股味道，卻遠比賈赦父子那兒的沉重凝滯許多，以向曉久的真氣，竟也差點沒能突破這一層探到里頭去。

    多虧宮九和他極為默契，兩人又時刻雙修、氣勁最是相融，向曉久略有不逮之態(tài)時，宮九的真氣就從兩人相握的掌心涌了過去，與向曉久的纏繞在一處，以螺旋勁氣突破，如此才在堪堪力竭之前，突破了那一層濁物，窺探到內(nèi)里幾分，卻也來不及細細琢磨，就不得已退了出來。

    奇怪的是，那內(nèi)里靈光明明有幾分跟著雙九的真氣突破那污濁而出，偏偏那靈光一出，那玉上頭原先燦若明霞的光澤卻反倒弱了下去，程度雖不至于陡然間由星光墮落成燭火，卻也是賈政等rou眼凡胎都能看出變化的地步。

    向曉久略估摸著，要是按這樣比例收斂，那內(nèi)里靈光全數(shù)沖破外層污濁的時候，這玉就該收斂得和尋常凡玉差不多了——

    頂多比那玉簡略多兩分水頭。

    宮九的算數(shù)還是那般叫人沒個奈何，不過算不清這所謂寶玉的收斂比例，好歹對寶玉內(nèi)里也是一般感知了的，與向曉久對了一眼，便知彼此心思，遂問賈寶玉：

    “你這玉可舍得借我把玩兩天？”

    賈寶玉這塊自娘胎里頭帶出來的“寶玉”，素日被看得最是要緊，早個一年半載的，賈赦便是想借過來看兩眼，都可能要被老太太臭罵一頓，就是賈政略恪守孝悌一些，也斷不敢隨便應(yīng)承隨他借回去把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