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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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靜寂,仆從們執(zhí)傘低眉默然,謝安沉默。 指尖滴著水,順著手指滑落,謝婉凝抿唇,小雨淅瀝,她局促了些,摸摸鼻子立馬反應(yīng)過來,上前幾步。 隨后微抬裙角,頷首行了個規(guī)矩的萬福禮。 “太子殿下、雍王殿下安。” 語罷,她抬起眼簾,心想辨認這兩人究竟哪一個是太子,誰是雍王。 就跟掃雷似的。 她抿了抿唇,心頭突突的。 謝安凝眉看她,突然低斥道,“怎么做事的?縱著郡主游水胡鬧!” 身側(cè)的海棠嚇白了臉,忙低身告罪。謝婉凝擋住她,迎上對方焦急的目光。 “失禮了,兩位殿下莫怪。” 她寒鴉般的睫毛微顫,卻護住侍女,瘦削了些,尖尖的下巴微含。 少女斂眸,十二破留仙紅裙的擺褶微斂,在細雨中伶俜而立。 半晌,其中一人輕咳了一聲,命人遞去一把絹傘。 陸承宣和陸爾雅,見到那人,此時驚愕極了。 杏眸桃腮,眼睫凝睇。 這張臉從前那時再動人,也不過是俗世的動人。 仗溫貴妃寵愛,又為宗姬,超拔得郡主頭銜,她在宮中長大,千恩萬寵。 陸承宣默默抽緊了手指。 兩個侍妾被欺侮凌虐,陸承宣貴為東宮太子,也唯有忍耐。 避如蛇蝎,厭惡至極。 原因無他,到了娶妻年紀,母家勢弱的母后日日耳提面命,要他接受謝婉凝,以此拉攏永安王勢力,對付有朝臣們撐腰的大皇子和六皇子。 陸承宣把這些都一一忍下,心底的不耐卻早翻了天。 ——說實在他很厭惡謝婉凝,卻無法真正推開她,好在這女人實在蠢鈍得很,每一次主動巴巴地過來討好。 但——若玲兒真是她殺的……他眸子一暗。 便沒有開口。 靜默片刻后,那長著一雙肆意的桃花眼、著淺竹藍袍、個高且浪蕩子似的青年率先俯身,沖她微微彎起眼。 他笑瞇瞇開口,語氣輕快,“凝兒,身子可好些了?你許久都未到宮里去了,母妃甚是想念你。” 謝婉凝頓時確定了這人,她頷首,“多謝雍王殿下關(guān)懷。” 陸爾雅聽了,繼續(xù)微笑,他眼底卻濃沉了些。 青年瞅著她微微瞇起眼,聲音依舊恬淡,“聽凝兒的稱呼,似與我生疏了不少。” 謝婉凝:“……?殿下何出此言?” 她疑惑。 青年收斂了笑容。 海棠扯扯她的衣袖,悄聲,“郡主,雍王殿下是溫貴妃所出,為您的親姨兄……” 謝婉凝:…… 完犢子,大型翻車現(xiàn)場。 她扯開一抹笑,勉強極了,“咳……” 謝安連忙上前,打著圓場,“這孩子病了許久,燒糊涂忘了不少事,殿下見諒。海棠,快扶郡主回屋歇著!殿下,請移步議事堂。” “不急,” 男子輕咳一聲,清清嗓子,盯住她正色道,“寶璋。” 謝婉凝抬眼,“是,殿下?” “你可知,宋玲兒死了?” 陸承宣說完,他握緊扇柄,眸里漸漸冰冷起來。 上個月,侍妾宋玲兒被人發(fā)現(xiàn)吊死于偏殿大梁,而就在月前的宮宴,謝婉凝落水前,與她有齟齬。 侍奉的宮人道,那日寶璋郡主與白家姑娘、宋玲兒起了口角,三人爭執(zhí)不下 ,謝婉凝惱羞成怒。 之后她落水昏迷,高燒不退,溫氏進宮,誓要母后給她交代。 陸承宣聽聞此事,白凌霜自然被他很好地保護起來,而宋玲兒卻…… 她從母后那回來,當日便懸了梁。 死前,玲兒的腕臂上,仍帶著被謝婉凝當日潑在身上的,熱湯的燙痕。 陸承宣絕不相信,這事會和謝婉凝沒干系。 而眼前,少女神色始終平靜,杏眸中無波無瀾。 “——你知曉這件事嗎?”他故意這樣問。 聞言,眸底泛出疑惑。 過了好一會,少女微微歪頭,“宋玲兒……是誰?” ——毫無印象。 在腦子里過了一遍,書里那些不是主角的人物,她基本忘的差不多了。 “……” 陸承宣臉沉下來。 陸爾雅見她一臉茫然,開口道,“太子侍妾。” 謝婉凝“喔”了一聲,恍然大悟。 她低身一禮,聲音無辜,“殿下節(jié)哀。” “……自然。”見她神色無虞,陸承宣冷冷道。 他低垂下眼睫,眸中晦暗。 她轉(zhuǎn)眼一想,太子侍妾……許是原主之前認識? 看他的神情,她起了疑,兩人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就是結(jié)了梁子。 謹慎一點,為好。 等陸承宣甫一抬頭,就被少女眼里的平靜無波,給霍的刺了一下。 她怎么能如此反應(yīng)平淡?! 若是以往不哈哈大笑,喜上眉梢,便不是她了。 這讓他十分不適應(yīng)。 這些年,被送進東宮來的女人不少,侍妾三個,諸多如花美眷、嬌美舞姬,宋玲兒便是其一。 但母親不許他娶親前留孽,每個女人被寵幸后,被按頭喝下避子湯。 他分明抗拒,一夜后,奪走了她手里的藥碗。 可后來她也死了。 他心如死灰。 但某日大宴上的驚鴻一瞥,那白家庶女含羞低垂的眉眼,讓他的心一瞬震顫。 眉目嬌憐,令人憐惜。 被他從池中救起來,她倚在他懷里,白凌霜身量嬌小,被打濕的發(fā)貼在他的胸膛,她楚楚可憐,眸子宛如林間花鹿。 手指抓住他衣襟,香氣暗浮。 他絕對不會…讓謝婉凝再傷到白凌霜! 他攥緊手指,最后看她一眼,陸承宣冷冷地出聲,“寶璋郡主,改日宮廷再會吧。” 隨后他滾金的衣袖一擺,人已翩然隨謝安大步走遠了。 侍從們見狀,連忙跟上。 ----- 沉寂。 謝婉凝從后.庭院走出來時,手心仍是被汗?jié)?透的。 她不知陸承宣此時想的如何,但宋玲兒的死,方才聽身邊侍女敘述才知,她就是那個導(dǎo).火.索。 總之,她的母親雖然沒有把手伸向被保護起來的白凌霜,但據(jù)她猜測,她卻沒放過另外一個女子。 身邊之人無辜受到連累,那陸承宣往后,恐怕會更厭惡提防她。 侍女小心翼翼地扶著她的手,“郡主,小心。” 她腳下不穩(wěn),扶住欄桿,愣愣地站在游廊里眺望遠處出神。 直到身邊的海棠突然驚慌地沖一處俯下身,聲音略帶惶恐,“……雍王殿下。” 她驀然轉(zhuǎn)臉,眼看見那人自不遠處的亭林里撩開層疊的枝葉,修長的手指抖開沾染露水的竹藍的袍子。 斂袖,對方不緊不慢地走了出來。 謝婉凝一時愕然。 ……他們不是已經(jīng)走了嗎? “姨兄。” “嗯。” 陸爾雅在她面前站定,他俯身,緩緩開口,“凝兒,姨兄竟覺得……你的性子,這些日子變了不少。” 他完全睜開了那一雙眼,高個青年淺淡的瞳孔中,懶散的神色慢慢收了起來。 謝婉凝謹慎地應(yīng)道,“人活久了,懂得多了,自然是會變的。” “……凝兒懂事了許多。” 陸爾雅呼吸一頓。 他原本那副吊兒郎當?shù)哪邮諗科饋恚藭r四處無人。 青年款步走上前,陸爾雅突然伸出手,他輕輕摸了摸謝婉凝的頭。 “你的身子可還好?方才皇兄在,一直試探你和宋玲兒的死到底有無關(guān)系,嚇著了吧?” 果然有貓膩?! 她嚇了一跳,小聲囁嚅了幾句,沒說出口。 “姨兄這是何意……” ……陸承宣那個侍妾,別不是被她給逼死的吧。 謝婉凝一想,突然覺得一陣精神恍惚。 與此同時,有什么東西爬上她的頭顱似的,一陣陣嗡嗡的痛意席卷而來,短暫的耳鳴過后,消失不見。 走向破滅女配的結(jié)局……絕對不要!她倏然清醒過來。“姨兄,難不成我在之前……”她還沒穿來時,原主就安排人動手了? “記不清之前的事情沒關(guān)系,但兄長告訴你,這不是你做的。”耳邊突然傳來這樣一句,原是陸爾雅見她出神片刻,竟俯身附在了她的耳邊。 ……欸? “……姨兄?” 謝婉凝抬眼仔細看著他,小心地喚道。 他這話,是什么意思? 不為為何,她只覺得青年此時的那雙眸里,竟是淡漠涼薄極了,“---皇兄就是想把責全推到你身上,別總傻傻地全接下來。” “逼死她?”他低低地道,陸爾雅的眸底沉暗極了,“太子還未娶正妻,就私自停了藥懷了孩子的女人……那種人,她、不、配。” “非但我母妃不允,皇后也不會。” 謝婉凝眼一眨也不眨地看著他,好似漸漸明白過來,念頭在心中逐漸成形。 ———倘若太子他日登位,皇妃必出自謝家。 一行大字在腦海前頭猛然浮現(xiàn),竟然是直白的文字,她一時看傻了眼,揉了揉眼睛,眼前仍是那片景色。 懷疑自己花了眼的同時,她意識到一個極為嚴重的問題。 眼前畫面匆匆閃過,只見一身囚服的少女,她衣衫凌亂、發(fā)如枯草。 她絕望地捂著胸口,接著緩緩倒在昏暗的大獄中。 少女雙目怨恨地瞪大,手中驟然失力,滾落下來一只漆黑的藥瓶,“啪”地摔在地上。 她嘴角凝著半干的血痕。 藥瓶中那難聞的氣味撲面而來。 于是謝婉凝頓時一個激靈。 也不知是被嚇得,看到那段莫名其妙出現(xiàn)在視野里的文字后,她竟然猛然想了起來—— 陸承宣在不久之后,為了平衡朝中勢力獲得支持,不情不愿地娶了謝婉凝! 娶了她,在奪了位后,又廢了她! 她渾身發(fā)冷,而陸爾雅已按住她的一邊肩膀,唇邊那慵懶隨意的笑收的一干二凈。 他目光愈發(fā)沉靜如冰。 “----總之,宮中有我和母妃,定會護你周全。” 他最后這樣說。 謝婉凝終于聽明白了。 護你周全=對她暫時沒威脅=是原主這邊的=如果放任說不定以后就會be、拿便當。 所以侍妾的死,不僅和她謝婉凝有關(guān)。 而且,關(guān)系可大了。 “所以,這件事是貴妃做的,對嗎?”她顫抖著聲音,這樣問。 ※※※※※※※※※※※※※※※※※※※※ 記起破滅劇情一個激靈的女主2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