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園城郊，一片廢棄之地，雜草叢生中幾座石陵若隱若現，這里是豐臣氏族的祖墳地。在石陵旁邊，一座高大的土包上長滿了細枝藤蔓，就如同一座小山頭一般。

    當初千葉原就作亂時殺了數百豐臣氏族人，事后就將他們一起埋在了這里。

    豐臣順義跪在地上，看著土包神情痛苦，他的父親、母親以及許多手足都被埋在下面。當初那么多活生生的族人，現在全部成了枯骨，不知道他們的怨氣有沒有散盡。

    豐臣順義起身從腰間拔出一把短刀，走到土包前砍伐藤蔓和野草。

    “不知道你們能不能聽見，你們都死了，只有我偷活了下來，這些年我一直在想為什么我沒有死，也許是因為上天想讓我活下來為豐臣氏族報仇雪恨。

    現在我回來了，一定會屠盡千葉氏族，將千葉原就那老賊的頭顱帶過來祭奠你們，如果這么藤蔓是你們的怨氣所化，那么我將它們砍斷，你們也就散了怨氣吧，下輩子不要做豐臣氏族的人了……”

    豐臣順義頓了一下，神情更加悲傷起來，他說：“父親，您最喜歡小妹了，當初在逃命的時候我本可以救小妹一起逃跑，但是后來我怕小妹連累我，就沒有帶上她。

    我至今還記得小妹看我時那怨恨的表情，但是如果再選一次，我依然會舍棄她，只有我活下來，豐臣氏族才不會滅。父親，您怨恨我嗎？”

    藤蔓帶刺，豐臣順義的手布滿了血口，鮮血淋漓落在地上，但是他不在意，繼續砍伐，不知過了多久，整個土包上的野草和藤蔓都被清理干凈，他才從土包上下來，從包裹里拿出兩根蠟燭，幾支香，點燃以后插在土包前面，然后又后退幾步，跪在地上。

    待香燃盡，豐臣順義抬頭看了看天色，然后叩首三次，起身離去。

    西園城，一條寬河由城北到城南入海貫穿整個西園城，西園人稱清源河。河上船只來來往往絡繹不絕，有一些稍小的船艦從海邊直接由此河進入西園城。

    天元樓一邊靠著清源河，一邊對著市街大道，是西園城中有名的酒樓。

    豐臣順義坐在一間雅閣內思緒萬千，年輕時他是這里的常客，經常來這里宴請賓客，那時候他衣衫亮麗，左右扈從跟隨，耀眼得如同一顆明珠。但是幾年以后當他再來這里時，就連樓下的掌柜都沒認出他來。

    打開窗臺，下面就是清源河，河對岸，一排櫻樹聳立，樹冠卵圓形至圓形，單葉互生，葉倒卵形，葉緣長芒重鋸齒。現在已經過了開花的季節，所以看起來并不耀眼，想當初花開滿數，惹得不少人家出門賞花，過些時日后花落水中，鋪滿了整個河面，場景美得令人心醉。

    門開了，走進來一個滿頭白發的老人，笑臉吟吟對著豐臣順義行禮，道：“大公子，許久未見！”

    豐臣順義皺眉，他從未想過會在這個時候見到千葉原就，對方謙卑的模樣與數年前一模一樣，就如同一個最忠誠的老奴，無法想象這樣一個人怎么會做出拭主叛亂的事情來。

    這樣一個人如果想要偽裝，真的可以蒙蔽所有人啊！

    片刻后，豐臣順義開口道：“桑衛叛變了？”

    千葉原就點頭笑道：“確實投靠了我，大公子要知道，沒了豐臣氏族，他們根本養不活那么多人，即便能養活，也會將他們三個的家底掏光，他們又過不了窮苦日子，所以只能投靠我了。”

    豐臣順義默然，不知為何心里想著的都是與曹唯喝茶時的場景，他有些不明白，為什么曹唯那么年輕，卻能把事情看得那么透徹，為什么自己歷經磨難，卻還是不如人家。

    千葉原就上前走了幾步，距離豐臣順義還有數步之遙，豐臣順義就算突然暴起發難，他也有時間反應，如果豐臣順義要跑，他也可以及時擒拿，可以看出千葉原就確實心思縝密，老jian巨猾。

    “大公子這些年應該吃了不少苦，我是看著您長大的，如今看到你這個模樣，也是心疼。

    其實這又是何必，人死了一了百了，不會再受苦受難，大公子是想自己死，還是要我幫你？”

    用最謙卑的語氣說著最惡毒的話，豐臣順義特別想打爛這副嘴臉，他淡淡道：“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千葉原就怔了一下，點頭道：“大公子請問！”

    豐臣順義認真道：“我一直想不明白，當年你在豐臣氏族中的地位僅在我父親之下，連我這個氏族的大公子都對你尊敬有加，父親經常會賞賜你一大批財物，還把氏族中的武士交到你手上，所以，你為什么要背叛豐臣氏族？”

    千葉原就收斂了笑容，臉上多了幾分怨恨，他冷笑一聲道：“你以為你父親真的對我好？他那不過是想補償我罷了！

    當年他還不是豐臣氏族的名主，手上一點勢力都沒有，他跟我說只要我幫他成了名主就分給我兩座城池，許我離開豐臣氏族，上書幕府冊封我為大名，日后我們兩名主肝膽相照，永結同好。

    于是我為了幫他，親自去截殺豐臣雄光，那一戰慘烈無比，死了上百人，就連我的一個親弟弟都死在里面，最后豐臣雄光死了，我也身負重傷，全身都是刀痕，還是兩個手下拼了性命才把我救下來。

    后來豐臣英一做了名主，卻好像忘了對我的諾言一般，我對他說起，他卻總以氏族不穩定為推脫。你真以為他賞賜給我那些財物是對我好？他是因為心懷愧疚。

    他將豐臣氏族的武士交給我是因為他對其他人都不信任，當然，他對我也不信任，在我身邊安插了許多人，其中就包括大友真義，后來正是因為你父親多疑的性子，我才能將這些人收為己用，并且借助他們逐步掌控了豐臣氏族的武士，不能用的也借助他的手鏟除了。

    你真以為是我覆滅了你豐臣氏族，其實從始至終都是你父親……”

    “夠了！”

    豐臣順義怒道：“無論如何，你都不應該拭主叛亂！”

    千葉原就大笑道：“你們父子真的太像了，一樣的自私自利，覺得別人對你們好都是理所當然的，別人如果敢反抗就是大逆不道……大公子，您問了我一個問題，我已經如實答復您了，現在我也問您一些問題，還請大公子坦誠相告。

    您來西園城做什么？別告訴我只是來祭奠你父親的，豐臣氏族的人從來不會做這么沒有意義的事。

    聽聞您手下還有一些武士，他們現在藏在哪？您若是說了，死得也痛快些……”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大明卿士》，微信關注“優讀文學”，聊人生，尋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