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光粼粼，一帆航行。

    在波瀾壯闊的大海中，什么都是渺小的，剛開始啟程時還能看到遠處的陸地和島嶼，到正午時分，一眼望去盡是深藍色的海水，在海風的吹拂下蕩起一串串白色的浪花。

    心寬體胖大概是潘富為數不多的一個優點，在喝了半壇酒之后，就命人在甲板上架出一片陰涼，然后在陰涼底下愜意地吹海風，半點擔憂的樣子都看不到了。

    如果命運不能反抗，還不如愉悅地接受，不管接下來的人生刺不刺激，都不是自己這個體弱的胖子能夠左右的。

    但愿能夠被生活溫柔對待……

    當然，該來的遲早都會來，不會因為你是不是有錢，是不是美丑而改變。約莫大半個時辰后，船上突然傳出一陣驚呼聲，潘富慢慢側起身子，不滿道“為何這般咋咋呼呼？”

    “老爺，不好了！”

    隨行管事匆匆跑過來，驚恐萬狀，氣喘吁吁道“老爺，有賊……賊匪！趕緊逃命啊！”

    潘富渾身一哆嗦，看了左右四個護衛一眼，瞪著眼睛，梗著脖子喝道“就是海龍王來了，咱們也不能輸了陣仗！到底出了何事？好好說話！”

    管事見自家老爺如此冷靜，也稍稍鎮定下來，他指了指前方，道“老爺，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了三艘海船，由三方包夾過來，來勢洶洶，看著模樣來者不善，多半是前陣子鬧得沸沸揚揚的海匪倭寇，老爺，您趕緊拿個主意……”

    潘富聽到是倭寇，頓時又慫了下去，眼睛巴巴地看著站在一側的護衛，道“孫校尉，你家大人何時能到？咱們現在該如何是好？

    我……我潘某人太過于癡肥，怕是跑不掉了，只怪當初吃飯不知收斂，直到如今才明白rou多的苦楚。你若是還能活命，還請告知我家夫人，就說她家夫君不能見幼兒最后一眼了。

    還有，請轉告曹賢弟，我潘富不怪他，請他照看好嫂嫂和幼侄，我在九泉之下也就瞑目了……”

    孫狗子笑道“潘老爺莫急，大人派遣到船上護衛您的十余人都是軍中的好手，就算不能護住貨船，護住您的安危還是不成問題的。

    昨天晚上小人已經在船艙里放置了幾十桿長槍和刀刃，這船上加上您在內……除了您以外共有七十八條漢子，咱們不須擊潰賊匪，只需拿著長槍利刃抵擋賊匪，不讓他們登船就行了，只要能堅持兩柱香，大人的援兵就到了！”

    潘富大喜，連忙囑咐管事前去抵擋，管事也聽出如今事不同尋常，匆匆下去安排人手。

    潘富環顧四周，低聲道“孫兄弟，兩柱香的功夫，賢弟真的能趕過來嗎？”

    孫狗子遲疑了一下，道“說不太好，不過臨走前，大人給了小人兩口箱子，里面放著一些特別的物件，大人已經告知了小人如何使用，說是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使用，會有奇效……”

    潘富湊近了身子，好奇道“何物？”

    “火藥，但是跟一般的火藥又不一樣……”

    孫狗子朝空中比劃了一下，道“小人在南京當差的時候見過軍中的紅衣炮和水軍的虎蹲炮，端是碩大無比，威力無邊，若是現在有一尊虎蹲炮，別說三船賊匪了，就是三十艘，也能把他們炸成灰燼。

    只是虎蹲炮移動不便，軍中又管制甚嚴，故而大人前來剿匪沒有帶過來。大人這次給小人的火藥只有碗口大小，說是他自己做的，小人瞅著模樣不甚好看，也不知道威力如何……”

    孫狗子說著話不知從哪里拉出來一口大箱子，從里面拿出一枚黑不溜秋的火藥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道“要不然咱們先試一顆，聽聽響不響。”

    潘富看著孫狗子手中毫不起眼的小罐子，不知為何腦子里忽然想到了曹唯的笑容，身體一陣發寒，堅決地搖頭道“不，這東西一定要用在賊匪身上，你是不知道，你家大人做出來的東西，一定不好玩……”

    船舶吃水是指水線面至船底龍骨板下緣的垂直距離，船舶進出港、過淺灘、系靠碼頭和裝卸貨物時都會考慮吃水。一些常年混碼頭的老江湖通過船舶的吃水量就能推斷出船上裝了多少貨物。

    黃熗就屬于這種經驗豐富的老江湖，他看著數十米外比自己的乘船還大許多的巨大貨船時，眼里滿是貪婪之色，在海上討生活，黃熗自然知道擁有一條好船會擁有多大的優勢，先不論貨物，只論此船就值得走這一遭，更不必說船上還載著價值數萬的貨物。

    正所謂狂風巨浪起，蛟龍海上生，只要脫下眼前這塊肥rou，自己必定可以實力大增，

    有了銀錢貨物，自己便可以招兵買馬，無須再聽黃、江兩家的呼喝。沒有了掣肘，東海之大何處不能去，說不得稱雄東海，獨霸一方還是沒問題的。

    黃熗揚起虎頭刀，獰笑一聲，臉上指丈長傷疤愈顯猙獰“登船宰魚，不留活口！”

    海匪們得了令，哄叫著放下數十艘輕舟，每條輕舟上載著十數個漢子，朝著貨船圍了上去。

    持刀，懸鉤，登船，滅口，這是海上搶劫的基本cao作，海匪們從業多年，專業技術精湛，稱得上行家中的行家，無數次的從業實踐告訴他們，只要能有一波水匪登船，就能使船上眾人大亂，到時其余兄弟趁亂登船，則大事定矣。

    黃熗也是這么想的，所以半點憂慮也沒有，他已經把船上的商賈視為待宰的羔羊，肥美而鮮嫩，現在用上好的殺牛刀宰羊，羊哪有不死的道理？

    然而現實的生活就像一只調皮的屎殼郎，滾動糞球的途徑讓人無跡可尋，你永遠不知道它會從哪里拐彎，從哪里停下。當一桿桿長矛將快要登上甲板的海匪們捅下海時，黃熗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眼里透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以及一絲的恐懼。

    長矛！普通的商船怎會有長矛？雖然朝廷對兵刃管制不甚嚴格，但民間大多使用的都是刀劍，至于長矛大锏一類的長兵利刃，則大多出于軍伍或者一些大戶人家……

    此事不對！

    黃熗心里瞬間有了退意，他本以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但是此時他卻發現自己看不懂了，這條船上的人物必然有非同一般的背景，這樣的人物自己真的惹得起嗎？

    但若是此時退去，自己日后還如何自處，如何積蓄威望，此外，這么多的財物，當真要舍棄嗎？

    富貴，還是要險中求啊……

    黃熗抬頭看向貨船，咬牙道“所有兄弟跟我三爺一起上，今日務必要將此船拿下！”

    黃熗說著話，脫掉上衣，提著刀也跳入一條木舟中，其他海匪見狀，士氣大振，全都叫嚷著往貨船上攀爬。

    一時間，船上眾人壓力驟增，頹勢漸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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