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扎刺
林思池青筋暴起,握緊手中拳頭,哐哐砸在車頂,周圍的車因這暴起的聲響,紛紛響起警報,他被一片窒息的煩躁包圍,無法擺脫,粗魯地扯開領口,靠在車門上沉了幾息,才給助理打電話。 “你過來,把這傻逼弄走,讓他陪著他meimei一塊兒等死。” 咬肌凸起,一字字擠出牙。 把車里的人拽到地上,不管他死活直接開車離開。 車剛駛進老宅大門,就見陳叔等在一旁,我索性直接下來。 細細品味了一下陳叔的表情,他依舊是一貫的不動聲色,眉頭舒展,永遠掛著一副恭謹謙遜。 “是爺爺讓您在這兒等我嗎?” 陳叔從容地說:“對,林董怕你著急,讓我來迎你,說你看見我就知道沒事了。” 說完又啞然失笑,這爺孫倆明明惦記對方,卻總不明著說,從小就這樣。 我走在前面,沒注意到陳叔的表情,心里疑惑地詫異。 “爺爺早就知道?” 陳叔搖搖頭,跟上兩步:“林夫人剛剛過來,和老爺子說了這事,想求求林董輕拿輕放。” 院子里沒有人,一陣風刮過,將我的表情吹得凌亂,有幾分滑稽。 “她還真敢想!” 我對曲月明沒什么想法,但最近因為林思池,現在又加上林本圖,都是和她有關的人,難免對她拎不清的做法覺得厭煩。 正想著,曲月明抹著眼淚從房后拐過來,她尷尬得頓住腳,怯聲喊了句:“蔓蔓…” 不想和她廢口舌:“這事你找誰都沒用,林本圖的事如果證據確鑿,他就該擔責任。” “可你是林氏總裁啊,公司你說了算。” 越說越離譜,我張口打斷她,順便給她普及一下法律知識:“首先,他的問題違反了公司章程,我是總裁,但公司不是我說了算,公司有董事會,有股東,有監事會。” 停頓了片刻,看著她還是一竅不通的表情,有些無語:“其次,他的事,有可能涉及違法,那我還能和法律對抗嗎?” 他們公母倆享福多年,怎么享的腦子都不好用了。 祖父的書房總有一股淡淡的墨香,記憶當中,每次進來他都站在桌前練字。 “您還有心思寫字吶…” 林致元頭不抬手不頓,穩如泰山一般:“你做的對,這件事你不要出手,那幫老家伙不敢逼你。” “那林…我爸呢,怎么處理?” “公司的事,按章程走,移出董事會,誰讓他連著兩次都不參加,活該把由頭往別人手里擱!” 他仿佛沒受到任何影響。 “其余的事,他做了就該付出代價,渾渾噩噩過了好幾十年,越活越回去!” 說完嘆了口氣,祖父最近身體又不太好,今天一見眼角眉梢更蒼老了些,他哪是真的不在意,他把自己先放在林氏董事長,再是一個父親,林本圖從青年糊涂到中年,愛之深責之切,他比誰都痛心。 我和祖父坐在茶海前,上面雕刻的一幅高山流水,水聲平息了人心里的郁悶。 “你最近搬家了?” 他突然開口。 我眨眨眼,點了點頭。 “是你身邊那個保鏢吧。” 憑祖父的消息,估計早就知道,遮掩也沒意義,不如趁此都說開。 “對,我們在談戀愛。” 沒打算和他提林思池的事,兒子的問題就夠他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真給老頭氣出好歹,公司就真得亂了。 林致元抿了口茶:“他就是你不想聯姻的理由?” 語氣沒有起伏,聽不出情緒。 “他只是原因之一。” “一是我不需要,二是我不愿意,叁才是他。” 說出來才發現,原來直白告訴祖父沒那么難。 林致元抬起頭:“這和你聯姻不沖突,他可以做你背后的人。” 我被祖父的話炸得七零八落,他說得習以為常,木然地看了他半晌。 心里難抑的憋悶,他明知道我是因為什么進的老宅,現在卻建議我走同樣的路。 “那我和林本圖有什么區別?” 他不以為然地看向窗外:“你坐在這個位置,就得為公司想。聯姻對你來說是條好走的路。” 我錯愕地看著他,只覺呼吸困難,他的一句‘好走的路’,把我這叁年輕易的否定,順便給我釘在‘干的再好,也不如嫁人’的羞辱柱上。 言下之意,既要要求你做好工作,又要要求你兼顧家庭,一件事情只要求女人,不要求男人,那和綁架有什么區別! “說白了,您就是不相信,我作為一個女性,可以撐起一個集團,可以擁有并且cao控權利的能力,我必須得依附一個人才行,是嗎?” 我繼續質問祖父,想要把那些壓在心里的委屈都發出來:“從小到大,您對我夸贊,究竟是真的贊賞我做得好,真的是一個爺爺對孫女的自豪和驕傲。還是對自己作品的自我欣賞?” 祖父聽到我不知好歹的批判,露出了壓迫的眸光,直直射向我。 如果是以前,我興許會怕,但此刻我被情緒沖昏頭腦,巴不得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 “怎么?在我身邊長了20多年,現在開始討伐過往了?發現自己的可憐,開始想要那點微不足道的親情了?” 那些話無疑刺傷了兩個人的心,人總是這樣,總把最鋒利的尖刀,刺向最親近的人,因為你知道,他永遠都會把柔軟的位置,大咧咧鋪陳在面前,好告訴你,往這扎,這處扎得最疼。 我垂下眼:“沒有人是不想被愛的…” 本來沒想哭,但話一出口,直感覺胸悶,眼淚不受控制掉了出來,砸在我的手背,真燙。 “沒有人會嫌愛多…” 誰也沒有再說話,茶海上的水聲也失去撫燥的作用,孤獨地流著。 我看著窗外的橡樹林,想到小時候受了委屈,沒有人和自己玩的時候,就會躲進去和這片樹玩,把它們取個像人的名字,和它們說話。 原來,從這里看得這么清楚,祖父當年是不是也在這里,看著那個小女孩,一個人在樹林間露著笑臉跑跳,他會不會在心里暗罵她愚蠢。 一株藤蔓,一棵桉樹…既要攀附,又要獨立… 沒意思,和祖父爭論這些都沒意義… 攬了攬身前的大衣,站起身變回最初的尊敬:“我先回去了,您早點休息。” 手剛碰到門,不禁停住腳步,想了想沒回頭:“我27歲了,公司的事我在慢慢成長,感情的事我自己可以處理好,您…不用擔心。” 林致元在我離開后,坐在那里許久都沒動,默了片刻,也扭頭看著橡樹林。 陳叔進來時,外人皆聞之喪膽的老先生,正杵在桌前焦頭爛額地撓頭,喃喃自語:“哎呦,7歲的時候都沒哭過,27大姑娘了,還讓我給弄哭了,這可怎么哄啊…” 陳叔啼笑:“蔓蔓心里明白,您啊,是當領導當慣了,一句吩咐下邊人就馬不停蹄辦好,蔓蔓可不是下屬,家人哪能這么做。” 林致元瞪了他一眼:“哼,別以為我聽不出來,你說我有官癮。” 陳管家陪在他身邊的年頭比林本圖還長,他比林本圖更像是自己兒子。 陳叔剛要解釋,林致元揮揮手,尋思半天:“你把那小子叫來,我見見…不許讓蔓蔓知道啊。” 他一聽自然明白林致元的意思,這是打算掌掌眼,笑著點頭答應。 林致元站起身,看他手里拿著的東西:“這是什么。” 陳叔說:“剛才小少爺過來了,不過在書房門口站了會,就走了。” 林致元想林思池應也是為了林本圖的事,沒多說什么,嘆了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