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七章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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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內院的廂房里,沉朝顏揉了揉酸脹的小腿。 雖說成婚第二日,她不必給公婆敬茶,但身為陸衡名義上的“小娘”,陸府的院落陳設,該了解的,她還是一個都逃不掉。沉朝顏跟著陸夫人走了一早上,總算是在午時之前回了屋。 院子里冷冷清清,沒有幾個下人伺候,想是早上陸衡看她那副色迷心竅的嘴臉惹了陸夫人不快,當即就把她院里的人都調走了。 這么一來,雖說往后日常起居凡事都要靠她自己,但沒人在身邊監視,沉朝顏反倒覺得輕松自在。 她踢掉腳上的軟底鞋,行至茶案邊想給自己倒杯水,結果一提水壺才發現,里面空空蕩蕩什么都沒有,氣得她扔了杯子。 一個黑影猝不及防從窗戶外翻了進來。 沉朝顏嚇了一跳,喉嚨一梗,卻發現來人竟是裴真。 “裴侍衛?你……”沉朝顏錯愕,眨巴著眼睛打量他。 裴真對她拱手一揖,正色道:“微臣奉大人之命,前來給郡主帶兩句話。第一,郡主千萬當心陸府中的飲食,必要的話,最好自己準備,或與下人分食。第二……” 裴真頓了頓,實在覺得下面的話有些難以啟齒。畢竟他從小習武,性情敢直,本是最不齒那些算計和坑人的伎倆,但他一想到出門時,他家謝寺卿那股莫名殷切的眼神…… 裴真嘆了口氣,對沉朝顏繼續道:“大人住進了陸府東院的客房,今日險些……” 說完足尖一點,轉身便從窗戶翻了出去,一躍,就徹底消失在了小院的墻頭。 沒頭沒尾的一句,沉朝顏怔忡了半晌才回過神——裴真說謝景熙險些? 可是……然后呢? 他到底險些怎么了?! 她望著裴真消失的方向,暗忖怎么聽個消息還聽出了話本子卡文的錯覺? 沉朝顏一臉慍怒,猜想這人莫不是又在耍什么心機?于是懶得多想,開始復盤起查探陸府的計劃。然而裴真那句講了一半的話,就像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時不時就會刺一下,讓她逐漸的心煩意亂。 偏生直到落日西斜,謝景熙都沒有再派人來給她交代后續,小院里空空蕩蕩,只有打著旋兒的枯葉從墻頭落下。 晚膳過后,沉朝顏終是忍不了了。她思忖著今日若是不把這后半句話問出來,她估計一整晚都得睡不著。 于是心下一凜,她先找了些軟枕衣物堆在榻上,做成有人入睡的樣子,又尋了件不打眼的衣裳,趁著天黑出了門。 陸府是個叁進的院落,撇開后面相連的一個花園子,跟沉府比起來算不得大。 沉朝顏隱在暗處,一路順著墻角,轉過游廊盡頭的拐角,終于進了謝景熙所在的東院。她這時才想起來,上午跟著陸夫人瞎逛的時候,陸夫人告知過她,東院是陸衡專程用來招待貴客用的,所以沒事別往這邊湊。 她倒不是畏懼陸夫人的警告,只是東院頗大,正中還有一塊陸衡精心打造的園圃,花木點映,層翠迭障,園中一座假山足有兩人之高,洞xue森森、怪石嶙峋。沉朝顏經過那里,總擔心有只鬼會從里面竄出來,把她拉進去。 思及此,她腳步不覺快了一些,剛行至假山外那個最大的洞口,一縷陰風撲面,沉朝顏步子一頓,便見黑影從余光里快速一閃! 腰身突然多了一股強大的束縛,沉朝顏踉蹌幾步,直到眼前一瞬暗了,她才驚覺自己這是真被拉進假山的洞里去了。 她不知拉她的是人是鬼,正張口要喊,一只熱而干燥的大掌便從她身后探過來,精準地捂住了她的嘴。 “噓——” 熟悉的味道溢滿鼻息,逼仄的山洞放大了嗅覺,沉朝顏很快反應過來,此刻從身后摟著自己的人究竟是誰。 這人……鬼鬼祟祟躲在暗處就算了,這樣突然冒出來,是想嚇死她么?! 沉朝顏心里有氣,抬腿就往他腳上一踩! 驚痛之下,謝景熙梏著她的手到底松了松,沉朝顏提腳就走。步子剛邁,身后那人伸腿在她膝窩處一頂。沉朝顏仰身往后栽去,后背觸到一片精壯,是謝景熙的胸膛。 手臂攀上來圈住她,他假意“哎喲”一聲,語氣帶笑,把著她腰的手一帶,沉朝顏便被他轉了個面,臉朝他,面對面地被他禁錮在了胸前。 黑暗中,他似是垂眸看她,下頜蹭著她的前額,鼻息溫熱地撲灑,柔軟的嘴唇近在咫尺,記憶倏然就回到了驪山行宮的那晚。 “你!你又想做什么?!”沉朝顏掙扎,桎梏她的手臂卻巋然不動。 謝景熙將下巴抵在她的發心,也不答,只語氣輕快地問她,“來尋我的?” “呸!”沉朝顏仰頭,對他呲牙到,“誰來尋你,我只是恰好路過!我現在可是陸衡他娘,跟你差著輩分呢!” “……”不說還好,經她這么一提醒,謝景熙想起早上陸衡看她的眼神,霎時只覺一口郁氣堵在胸口,頂得胃腹都跟著生疼。 “冥婚一事如此荒唐,穆少尹也沒攔著你么?”謝景熙語氣不悅。 沉朝顏被他這理直氣壯的語氣氣笑,張口反詰,“那也是我和穆少尹之間的事,關謝寺卿你唔……” 黑暗的周遭倏爾安靜,嘴唇觸到兩瓣溫軟的東西,沉朝顏一怔,當即便反應過來那是什么。憤懣和惱怒都被這一個突然的吻打斷了,沉朝顏怔忡,心跳像拍岸的驚濤,轟隆漫過顫栗的身體。 她想叫他停下來,然而甫一張嘴,靈巧的舌長驅直入,不請自來,攻城略地。 黑暗屏蔽了視覺,卻銳化了其他感觀,風吹樹葉、夜里的犬吠、廊外不時響起的人聲和腳步,一聲聲鉆進耳朵,變得無比清晰。 臉上一熱,沉朝顏突然感到一種偷情的愉悅和刺激。 其實……以他兩現在陸府的身份,似乎……也算“偷情”來著? 腦子亂七八糟地轉著,沉朝顏竟然就這樣僵在了原地,直到唇齒交纏出令人面紅耳赤的聲響,她才猛然回神。 沉朝顏故技重施,齒關叩合,對著那個大膽狂徒張口就是一咬! 齒在唇上,噬出淺淺的血腥。 然摟著她腰的手臂只是輕輕地一顫,謝景熙不退反進,更狠地將她壓向自己。唇齒交纏,這個吻因著沾染了鮮血的味道而變得更加危險。他不顧一切地吻她,似要把這一個多月以來的猜疑、思念、以及悔恨統統都發泄在上面。 劇烈的心跳在胸中鼓蕩,沉朝顏覺得自己快碎了,只能毫無還擊之力地任由他索取。她開始止不住地顫抖,連掙扎都漸漸失了力氣。 終于,謝景熙悄無聲息地放開了她。 他俯在她耳邊,撫著她的背溫聲提醒,“茶茶,呼吸。” 她一怔,這才深深地吸了口氣,緩和下僵硬的四肢,謝景熙卻在這時笑起來。 “很緊張?”他問她,溫柔地將她圈在懷里,笑著道:“你最開始想方設法壞我名聲的時候,可不像現在這樣。” “我也不記得,”懷里的聲音微微地顫著,“從不信鬼神的謝寺卿,還會在意這些。” 這句話化作一根利刺,在謝景熙心上用力地扎了一下。 他想說自己之所以在意,并不是因為鬼神,而是因為那個人是她;有關于她的一切,哪怕只是可笑的命理之說,他都會信,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信。 唇齒翕合,而這些話謝景熙終究是咽下了。 懷里那具身體微微地顫了一下,須臾,他聽見沉朝顏略微哽咽的聲音,她說:“彼時無所顧忌,是因為彼時沒有動過心。” 黑暗里安靜了一瞬。 心里的靜潭起了漣漪,像一場蕭瑟的秋雨。 她說的不是“動心”,而是“動過心”,一字之差,謝景熙卻聽出了話里的深意。 他不知還能再說什么,只沉默著將懷中之人圈得更緊了一些,啞聲道:“現在還是可以喜歡,可以一直喜歡。” 面前的人沒有說話,黑暗中,他只察覺到她的呼吸變了頻率。 半晌,沉朝顏似乎仰起了頭,呼吸的濕氣撲打在他喉間,謝景熙聽見她緩聲問他,“就算是我爹曾經參與受降城一事,你也不會介意么?” “不會。”謝景熙聲音堅定。 她哂了一聲,卻道:“可是我會。” “什么?”謝景熙錯愕,以為自己聽錯了。 沉朝顏繼續道:“因為在你心里,家仇和我,并不是對等的關系。你可以為了要殺王瑀選擇暫且放棄我,又怎么能肯定,不會介意我爹在受降城一案之中的身份呢?” “你是你,你爹……”沉朝顏打斷了謝景熙,“也許你現在可以不介意,可是十年、二十年、在每一次我們吵架或者置氣的時候呢?你會不會有某一個瞬間看著我,想起蕭家所有那些無辜枉死的人,問自己為什么當初要跟我在一起?” 不出所料,這個問題換來了謝景熙的沉默。 然而圈著她的手沒有松,片刻后,沉朝顏聽見謝景熙無奈卻也執著的聲音。他問她,“為什么要用這些還不存在的問題去為難自己?” 沉朝顏笑了笑,道:“因為在你選擇以我為餌除掉王瑀的時候,我就明白了。顧淮……”她喚他,不是冷冷清清的“謝寺卿”,而是最親昵的他的字。 “也許你現在還不承認,但我比你自己更了解你。”沉朝顏道:“受降城是你身上的一點柴薪,它如今只是冷了卻沒有熄滅,可你不知道如何控制它,又拿什么向我保證,那團柴薪一定不會再燒起來?” 謝景熙怔忡,半晌只沉默著慢慢地放開了圈著沉朝顏的胳膊。 夜里起了風,打在石壁上發出嗚嗚的聲音,襯得當下沉默分外凝滯。 良久,謝景熙從懷里摸出一個瓷瓶遞給她,依舊聲音溫淡地囑咐,“陸府里面凡是入口的東西都要謹慎,有疑的時候,可以用這個藥試一試。倘若藥物變色,那就小心一點,不要入口,明白了嗎?” 沉朝顏沒有推脫,“嗯”了一聲,從他手里接過了藥瓶。 謝景熙故意等了一會兒,一雙幽深的眸子灼灼地盯著她,滿眼期待會跟自己說一句“謝謝”之類的話。然而片刻后,他只等來一句冰冷的“知道了,你走吧。” “……”謝景熙難掩失落,卻也不敢忤逆,轉身要走時,又被身后一句突然的“等等”喚住了。心跳一滯,他趕緊停住步子,回頭眼巴巴地瞧著沉朝顏。 “這個,”沉朝顏舉起手里的瓷瓶晃了晃,“你還有多的么?” 謝景熙一怔,胸口霎時一股暖流涌過,拼命壓著上揚的嘴角回到,“你有就好,我沒關系。” 話落,氛圍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 面前的人蹙眉看他,明亮的眸子泛起疑惑的霧色,忖了片刻才解釋道:“我是說如果你有多的話,可以再給我一瓶么?” 謝景熙亦是一愣,那句“為什么”就要出口,卻聽沉朝顏繼續道:“我覺得穆少尹應該也會需要一瓶。” “……”又是穆秋。 謝景熙一咽,差點沒被這句話氣得背過氣去。不待他說什么,沉朝顏就擺出一副了然的表情道:“行吧,我知道了。” 東院廊下的燈已經點亮了,在夜風中晃晃悠悠,在地上落下點點虛影。 沉朝顏將瓷瓶揣進袖子里,提步要走,卻被迎面趕來的裴真驚了一跳。 “郡主,大人!”他對兩人拱手,神色焦急道:“方才有眼線來報,說陸司馬往郡主的院子去了,如今已經走到內院的垂花門,屬下派了暗衛想法子拖延,還請郡主趕快回去,不能暴露了身份。” —————— 謝大黃amp;顏顏:不是,怎么還有捉jian的戲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