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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最后一位仆人合上了大門,達西先生終于把視線從窗外收了回來, 放到了面前兩位女士身上。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似乎在思考如何開口,最終也只生硬地打開了話題:“維克漢姆和莉莉絲的私情已經(jīng)持續(xù)了大半年了。” “什么?那豈不是說, 在莊園里都為了母親的離去忙成一團的時候, 他們就……”喬治安娜臉氣得通紅。那是彭伯里莊園最低沉和黑暗的一段時間,老夫人驟然離世,仆從們之間的氣壓也很低, 老管家們每日忙里忙外,顧不上仆人們之間的暗潮涌動,讓這兩人鉆了空子。 簡愛也緊皺著眉頭,根據(jù)上次達西先生在小黑屋里所說的,在老達西葬禮那天,莉莉絲還爬上了他的床,被他趕了出來。按照時間線來說,她豈不是在與維克漢姆偷情時還不忘上位? “是的,簡直荒唐!”達西先生的語氣冰冷,而言辭卻很激烈,“喬治安娜,這件事情雷諾茲太太早有察覺,只是當時父親也病重,她實在不想刺激到他——畢竟他將維克漢姆視若親子,就連你也對他深信不疑。” 聽到了這句話,喬治安娜的臉更紅了,她的神情似是羞赧,似是惱怒。她的眼神里還有一絲不贊同。“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 “喬治安娜,就算我告訴了你,你會相信嗎?”達西先生從抽屜里拿出了一只雪茄,卻沒有點上,只是輕嗅著尼古丁的味道,“好吧,就算你相信了——可是以后若是再遇上這樣的人,你還是會輕易地對他深信不疑。畢竟他這樣的外貌和能言巧語,能俘獲大多數(shù)人的信任。” 喬治安娜頹然。是的,她從前對維克漢姆一直充滿了信任,崇拜和好感。哪怕兄長對他的態(tài)度一直不算友好,就連稱呼,哪怕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他也只生疏地稱呼他為維克漢姆。她從前甚至還懷疑過,是不是兄長嫉妒喬治——不,維克漢姆——獲得了父親更多的愛,而他生為繼承人反倒在父親面前總是公事公辦。 “維克漢姆總是能輕易地取得他人的信任和愛慕,莉莉絲不是唯一一個對他有這樣感情的人,只是她相貌出眾,成了他選中的消遣。”簡愛也緩緩開口,她還記得第一天來彭伯里莊園時,連前車夫,也就是現(xiàn)園丁亨利,都對他贊嘆有加,他也說過,府上有不少女仆都對他十分青睞。 “他既然做出了這樣的事情,實在是愧對父親的教導。”達西先生冷哼一聲,“他也算惡有惡報,這次的傷可不輕。待他養(yǎng)好傷,我會派人把他送去劍橋,他的學校,為他再支付成年前的學費和生活費。他這樣的品性,實在不能接受圣職。至于他畢業(yè)之后,再如何我也不會管了。” “您實在太過善良了,達西先生!他這樣的人應該下地獄!” “不必這樣奉承我,簡小姐。這是父親的遺愿,哪怕我對他深惡痛絕,也不得不抑制內(nèi)心的厭惡。”達西先生煩躁地喝了一口紅茶,微涼的茶水反倒能讓他內(nèi)心冷靜下來。 “他和莉莉絲不能在一起嗎?既然他們互相有好感的話。”喬治安娜疑惑道。她還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簡愛長嘆一聲,對達西先生解釋道:“我還沒有告訴她莉莉絲的情況,我想這應該由您來說,畢竟……”畢竟莉莉絲的情況太過私密,她不確定達西先生是否愿意告訴喬治安娜,污了她的耳朵。喬治安娜越發(fā)地迷糊了。 達西先生點頭表示了解,看向他的meimei單純清澈的眼睛,沉默片刻,還是決定告訴她一部分事實:“莉莉絲有過他的孩子,可是在昨天晚上,她失去了。” “上帝啊!”喬治安娜驚叫出聲,眼睛瞪大了,“是被維克漢姆……?” “……是的,喬治安娜。”達西先生也無可奈何地承認,“倘若他們兩情相悅,愿意在一起,我也不會拒絕送上祝福。只是他們現(xiàn)在恐怕已經(jīng)是仇人了。維克漢姆踢中了她的腹部,而她也刺傷了他,兩敗俱傷。” “那么莉莉絲呢?您對她作何安排呢?”簡愛一方面對這個姑娘不知廉恥,試圖腳踏兩只船的行為十分鄙夷,可是另一方面,她又是一個失去了孩子的傻姑娘,她不由也心生憐憫。 “雷諾茲太太將她關(guān)在了地下室,有醫(yī)生和仆人們看著。等她恢復了,就必須離開德比郡。” 簡愛的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在這個時代,這樣一個被趕出莊園的女仆會有怎樣的下場,想想也知道。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如果她面容普通倒也還有一線生機,做些粗活也能勉強過活。可是莉莉絲的姿色就連曾經(jīng)是亞洲人的她,在審美認知障礙下都覺得十分出眾。這樣的尤物,說不準還沒有出德比郡就會被歹人…… 就算達西先生不計前嫌,將她留在了這里,彭伯里莊園的仆人們的口水都能將她淹死。 可是明明這些事情是她和維克漢姆一起犯下的,維克漢姆卻還是能繼承老達西留下的一筆錢,衣食無憂地回到以前的生活,而她的一生已經(jīng)徹底毀了。 “可憐的莉莉絲……我雖然沒見到昨晚的情形,可是聽雷諾茲太太的描述,當時的畫面也實在是駭人。”她的語氣低落。 “簡小姐,你的憐憫大可不必。”達西先生向后仰去,背靠著椅背,十足的莊園主姿態(tài),“她不過是一位卑賤的女傭,實在配不上你的惻隱。她做下了這種事,理應早就預料到后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