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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他愿意放棄產(chǎn)業(yè),讓給弟弟, 也要娶她。” 菲茨威廉先生和達西先生并行騎著馬, 踏上了返程,“這實在是異想天開, 有繼承法在,他這樣的話語只會讓父母傷心,弟弟無措。真不知道他為什么要弄成這樣,現(xiàn)在還不是娶了鄉(xiāng)紳家的姑娘。” “畢竟那只是佃戶女兒。就算他如何深愛, 假意順從父母之后,再將她接到旅館養(yǎng)著, 當作情婦,不也是一段佳話嗎?何必非要娶她呢。” 菲茨威廉先生曾在法國游學,見多識廣, 也曾受到夫人們的青睞,見過不少這樣的情況,“又不是人人都如你一樣,能為自己的婚事做主。” 貴族們?yōu)榱思易搴彤a(chǎn)業(yè),與“門當戶對” 的對象合伙做生意,各自在俱樂部養(yǎng)了不止一個情人。互相心知肚明,有時甚至一起喝酒打牌,跳舞唱歌,好不自在。 達西先生聽了他的話,眉頭就沒有松開過。他并沒有反駁,只是腦海里突然浮現(xiàn)了一雙黑珍珠般明亮而又叛逆的眼睛。‘如果簡小姐在這兒,一定會毫不留情地反駁了。’他想。 進入了德比郡后,他們在岔路口告別,各自回家。達西先生快馬加鞭,往彭伯里莊園趕去。隨身的仆從遠遠地墜在后面,保護著兩位紳士為女士們準備的禮物。 彭伯里莊園一如既往的開闊壯麗,天氣逐漸回暖,湖面的薄冰逐漸融化,水波紋在微風的吹拂下,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一如流動的金子。廣闊的草坪泛起了嫩綠色,與碧藍的天空交相呼應,天空飄著幾朵輕絮般的云。 達西先生心情雀躍,每次看到彭伯里這樣生機盎然的景色,他的心就如同被柔軟的絲綢裹挾著,迫不及待就要見到家人。 還未到大門口,他就看到門口站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消瘦身影,她穿著樸素的黑色長裙,披著一件寬厚的大衣。頭發(fā)沒有像以往一樣盤得一絲不茍,松松地披在了身后。微風吹拂下,發(fā)梢的卷發(fā)飛起了幾縷,顯得俏皮又活潑。 她聽到了馬蹄聲,轉(zhuǎn)身望了過來。達西先生騎著馬越來越近,逐漸看清了她臉上的神色。 并不如意料中的輕松愜意,她的眉頭緊皺,單薄的嘴唇緊緊地抿著,黑珍珠般的眼睛沒有想象中的活力和生機。 “愛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達西先生翻身下馬,向她行了一個紳士禮。簡愛匆匆回了一個禮,問好后,眉頭依然緊鎖。 達西先生意識到他不在家的時候,家里似乎發(fā)生了什么失控的事情,讓簡愛露出了這樣為難的表情,他上前一步,正要詢問,彭伯里莊園的大門被打開了。在窗戶里看見主人回來的雷諾茲太太迎了出來,她的身后,竟然是長久沒有露面的老管家本杰明先生。 他們行了禮,達西先生把馬鞭扔給了李文,大步地走進了莊園。一行人跟在他身后,浩浩蕩蕩。簡愛個子矮小,幾乎就要小跑起來,雷諾茲太太和本杰明先生年紀雖然大,但是身材高大健壯,一邊走一邊跟達西先生匯報這幾日莊園的運轉(zhuǎn)情況。 達西先生突然停下了腳步回頭:“愛小姐,不必跟著我,有什么事一會兒來書房找我。” “我想您很快就要見我們的,不過您可以放心,喬治安娜——沒事。” 簡愛看了一眼兩位管家,三人都是一副為難而又沉重的表情。 “喬治安娜和阿黛拉在小書房,我一會兒也會在那里。” 簡愛和達西先生四目相對。達西先生表情變得凝重了起來,他沉默片刻,點了點頭。簡愛在樓梯口與他們告辭了。 達西先生在樓梯口站了一會兒,隨機命令兩位管家:“我去換身衣物,關(guān)于維克漢姆的事情稍后在大書房向我匯報。”他已經(jīng)猜到事情十分復雜,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光從許久不管事的老管家本杰明先生突然出現(xiàn)就能看出來了。 簡愛回到了小書房,剛走到門口,門就從里面打開了。 “簡!哥哥回來了嗎?”喬治安娜迫不及待地問,看向她的身后。簡愛點了點頭,把她往書房帶:“達西先生一會兒會在書房召見我們,他看上去因為趕路很疲憊了。” 喬治安娜點了點頭,拉住了她的手,坐在了沙發(fā)上。阿黛拉抓耳撓腮地做著算術(shù)題——她已經(jīng)被勒令假期結(jié)束,要重新開始上課了。沙發(fā)面前的茶幾上擺放著一本厚厚的本子,上面已經(jīng)草草地寫了幾行字。 “我已經(jīng)寫下了幾部女性文學作品的名字,可是那些書可不好買,我也只有在學校里,有幾位同學給我看過她們家姑姑和jiejie的文章。簡,你為什么不繼續(xù)寫哥特呢?你都已經(jīng)成名了,而且你那么有天賦!女性文學可不受歡迎,更有很多批評家言語刻薄……” 簡愛隨手放在桌子上的信件被喬治安娜發(fā)現(xiàn)了——她是一位守禮的淑女,并沒有私拆別人的信件,只是信封上的收件人實在太過明目張膽,讓她在看到的下一秒就意識到,簡愛就是那位“貝爾先生”。 簡愛回到房間后,看見她驚喜的神情,正要開口找借口否認,可是轉(zhuǎn)念一想,如她觀察的那樣,喬治安娜并不是一位傳統(tǒng)的安分守己的淑女,正如達西先生所說,她身上有一股野性,她對淑女的要求明面上順從了,可是內(nèi)心卻并不完全贊同。于是她承認了自己的身份,更何況,她也想寫女性文學的內(nèi)容,有一位先進的,具有新思想的淑女小姐作為她的榜樣和原型,總比她異想天開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