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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愛猜到了他在說莉莉絲,嘆了一口氣:“她并不是她,先生。我們不能用自己身邊的人犯的錯來猜測她人。” “同樣的話我也用來勸誡您,愛小姐。”達西先生點上了一支新的雪茄,看著雪茄上星星點點的光,“不是所有的農家女子或者女仆都善良淳樸,您也是僅憑菲茨威廉先生的話,為她預設了這樣的形象?!?/br> 簡愛啞口無言。 她明明只是想勸達西先生不要抱著偏見去看待他人,可是他的話似乎也有一定的道理。她向來以善意來看待別人,即使是莉莉絲這樣的情況,她也在想,是否她也有隱情和無奈??墒沁_西先生生來就在“階級”上“高人一等”,他不必揣度這些,就已經凌駕于他們之上。于他們而言,只要能守住家產,維持體面,就算是個合格的紳士了。 再回憶起在桑菲爾德莊園時,費爾法克斯太太也表達過類似的觀點,只是她當時并沒有深思。費爾法克斯太太自持身份于普通仆人們不同,她也算是羅切斯特先生的遠親,因此與仆人們的關系維持在主仆之間,直到她去了桑菲爾德,費爾法克斯太太才算是找到了能說話的人。 達西先生和菲茨威廉先生換了一個話題又聊開了,談到了倫敦這個冬季發生的一些新鮮事上。達西小姐和阿黛拉先前被她和達西先生之間的辯論嚇到了,但是很快又被他們談論的社交事務吸引了注意力,也加入了討論。 簡愛覺得自己的思路有點亂,于是找了個借口告退。達西先生抽了一口雪茄,繚繞的霧氣在他的唇間流淌出來,他瞇著眼睛,沖她點了點頭,簡愛看不清他的神態,也只匆匆地告辭了。 她剛要推開厚重的客廳門,大門就被外面的女仆們打開了,迎面差點撞上微笑著和女仆們調情的維克漢姆先生。他一雙含情的桃花眼看上去水汪汪的,格外地勾人,兩位守在門外的女仆笑得花枝亂顫,險些就要貼到他的身上了。 “哦!愛小姐!”他行了一個紳士禮,快活的視線轉移到了她的身上,“您看起來不太舒服,需要我為您叫醫生嗎?”簡愛被他深情滿滿的眼神膩得不行,忍住不耐回答道:“我只是需要透透氣,您是來找達西先生的嗎?” “維克漢姆,進來吧?!边_西先生磁性又冰冷的嗓音在她的身后響起。維克漢姆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也不管兩位依依不舍的女仆和疏離的簡愛了,直直從她們身邊穿過,走進了客廳,用詠嘆調一般的語調和里面的紳士淑女們打招呼。簡愛趕緊走了出去,心中默默感激達西先生的“解圍”。 她快步走到了樓梯口的窗前,終于放松下來呼了一口氣,讓冰涼的風將她在溫暖的客廳里被熏得發脹的腦袋冷靜下來。 她又一次被這個時代的階級立場混淆了頭腦。原本只是教科書上所見的對立和沖突,現在明明白白地展示在了她的面前。菲茨威廉先生提及的那位佃戶家的姑娘,在她看來并沒有任何過錯,無論是欲擒故縱,還是真心拒絕。 她一直覺得,生而為人就有追求幸福的權力,也有承擔因此而獲得的風險的責任。后世多的是為了物質生活嫁入豪門的女人,可是她們也同時選擇了也許會不幸福的風險;也有為愛“低嫁”的姑娘,她們也承擔了或許會遇上鳳凰男的風險。可是從來就沒有人明明白白地站出來,徹徹底底地禁止她們這樣的選擇。 可是在這個時代看來,這樣的事情,從階級上就幾乎徹底被斬斷了。那位佃戶家的姑娘,無論她是否想要嫁給一位紳士,她都已經成為了他人口中的笑話。甚至是自己的家人,都不見得會支持。 簡愛看向窗外,這扇窗戶正對著彭伯里背后的山坡,山上的樹木還沒有從冗長的冬天里煥發生機,在東風中蕭瑟地顫抖著枝椏,天色竟然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冬日的白天太短了。 簡愛嘆了一口氣,為自己還未開始便接近宣告破產的“女性主義文學”默哀,正要離開窗口時,聽到了一陣嗚嗚咽咽的哭聲,在這蕭條的環境中顯得格外驚悚。接著,她隱隱聽到了一個蒼老的男聲和一個女生的對話。 “……賤/貨!不爭氣……達西……” “……嗚嗚嗚……我愛他!……不可以……” “蠢貨!” 隨即就是一陣摔打的聲音和低聲嘶喊,有什么東西猛地撞到了地面。簡愛嚇了一跳,仔細聽著聲音的方向,發現這是從旁邊的雜物間里傳來的。 她正要走過去聽個究竟,就聽到身后雷諾茲太太的聲音:“簡小姐,你在這兒!瓦倫小姐和達西小姐說起了您做的甜點,都想嘗嘗,您看……?” “沒問題,雷諾茲太太。”簡愛轉過身,看了一眼雜物室的門,里面人的動靜在聽到她們的聲音時驟停,簡愛掩下了心中的好奇心,便跟著雷諾茲太太下了樓。 可是剛下了樓,雷諾茲太太就停下了腳步。她一把扯住了簡愛的手,快步將她帶過了還未點燈略顯陰暗的走道,推開了一扇門,走了進去。簡愛被這變故嚇了一跳,一抬頭居然看到了原本應該坐在客廳里陪同客人們聊天的達西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 唉,都是階級矛盾呀~ 看到評論突然想到了一些點,來補充一下:二十出頭的達西和將近三十的達西肯定是不一樣的。一個出生優渥從來沒吃過苦的頂級高富帥,想讓他理解窮人的苦楚也太難為他了。此時的達西還是一個剛剛接手家族產業的年輕人,剛開始接觸陰暗面,壞脾氣也在理智和情感之間掙扎,就不能對他要求太多了。